那日秉持着传道受业的精神,宣晚亭将系统说与他的那段话照本宣科复述了一遍给三个小孩,得到了三个不加掩饰的崇拜目光,宣晚亭挑了下眉毛,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047:“您可真会装。”
宣晚亭吊儿郎当地说:“过奖过奖。”
几天之后,他们就准备打道回府了,郝老爷为了感谢他们为他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备了一个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盒子,打开是满满当当的金元宝。宣晚亭一边装作不为世俗之物折腰的高人,一边暗地里使眼色让华冉冉接下来。
华冉冉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了解,在郝老爷再次劝说的时候义不容辞地上了:“师父,郝老爷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郝老爷忙点头:“是啊,仙师,多亏了您,柘州城才能重新归于太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宣晚亭做出为难的模样,片刻后松口收下了。
下山时是三个人,上山时是四个人。大竹非要跟着他们,宣晚亭劝说不过,再加上还有华冉冉这个叛徒再旁帮腔,只好先这么着了,头疼地想:捡人还会遗传的吗?
此话说来话长,全因宣晚亭师兄弟三人是被师父木昌真人捡来的,而华冉冉师兄弟四人是掌门师兄唐孟平捡来的,钟寄遥是宣晚亭捡来的,华冉冉又捡了一只大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回到十方山的那天,天朗气清,是个适合迎接的好日子。
上至掌门,下至莫虚空,全都在大堂等着了。他们早就给了信,所以人才能到的这么齐。
华冉冉闲不住似的蹦蹦跳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下山几个月感觉看什么都有趣,大竹像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后面,华冉冉差点被他绊了个跟头,不高兴地让他不要跟着自己,大竹听话的走在一旁,眼睛还是追随着她。
“师父,冉冉回来了。”
华冉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像个炮仗似的冲到唐孟平面前,下巴放在师父的膝盖上撒娇:“师父,冉冉可想你了。”
唐孟平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师父也想你,这次历练如何,可有何收获?”
华冉冉就巴拉巴拉地讲了起来,讲到兴起,手舞足蹈,看得人发笑,顺手将大竹捞了过来,道:“师父,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唐孟平思索片刻,便道:“你已有名,我便不多做更改,至于姓,听冉冉说你很喜欢她的‘冉’字,不如便叫冉竹如何?”
大竹诚惶诚恐地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唐仙师。”
接下来便是赐言,十方派每个弟子历练过后都会由现任掌门赐言,其实就是些期望和箴言。
钟寄遥和华冉冉跪在祠堂的正中央,唐孟平站在前方,其余人分为两侧。
唐孟平:“你们可知我派十方之名的由来?”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在入门是被告知,两人念了出来:“东西南北,天上地下,生门死位,过去未来,此为十方。远古时代,智者伏羲,聪明绝顶,凭借日月升降悟出乾坤之奥,为的是揭露‘天机’,九天玄女受玉帝之命前往点化,因之伏羲神游于大奥秘境,不到片刻肝胆俱裂,仙逝前明白试探‘天机’非人所应为,于是祭出神兵镇守十方,若有人闯入‘天机’之内,宁愿十方俱灭,也不能泄露半分。”
唐孟平颔首:“不错,此为由来。那你们可知为何取名为十方?”
唐孟平凝视着刻着“木昌真人”四字的牌位,沉默片刻后道:“我师父曾告诉我,天机是人人追寻着想要揭开它神秘面纱的东西,但没有人真正知道它是什么,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生门死位,过去未来,是从盘古开天地就存于世间的,我们无力改变,十方之名就是开派之祖在警示我们。”
华冉冉问:“师父,警示我们什么?”
唐孟平:“冉冉,你生性活泼,遇事乐观,这本是好事,你不爱练功,师父也不逼你,反正师父会陪着你,师父只想你能平安喜乐。”
华冉冉的眼眶一瞬间红了,三个师兄和她都是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师父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过他们,师父从来都是给予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唐孟平之于她,亦师亦父。
唐孟平笑了笑,惯常的温柔:“冉冉,十方的由来,万万切记。”
华冉冉狠狠点头:“是,师父。”
唐孟平看向另一旁的钟寄遥,钟寄遥道:“师伯。”
唐孟平看了一眼宣晚亭:“寄遥,你自小便努力上进,很少让长辈操心,你师父常和我夸耀。不过,也要时常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别把自己逼的太紧。师伯知道,你凡事心里有数,别人的劝言也就晚亭能改变你的注意了,我只想送你一句:万事不可执念太深。”
钟寄遥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句话,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自认凡事都看得开,因为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就谈不上争,既如此,执念从何而来?
他也没有反驳,道了声“是”。
唐孟平转身,声音有些发沉:“都出去吧。”
宣晚亭和沈厉对视一眼,宣晚亭道:“掌门师兄……”
唐孟平:“出去吧。”
宣晚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出去了。
偌大的祠堂只余下唐孟平一人,十方派的祠堂分前堂和后堂,后堂放置历代掌门牌位,前堂放置前任掌门牌位,也就是现任掌门的师父,现在,前堂放置的是木昌真人的牌位。
唐孟平久久地凝视着木昌真人的牌位,自嘲一笑。
祠堂外,宣晚亭和沈厉并肩而站,望着紧闭的大门:“道理都懂,只是做不到,掌门师兄他还是难以释怀。”
沈厉:“只要他还活着,怕是一辈子都释怀不了。”
宣晚亭:“算了,我们先走吧,让掌门师兄单独单独待一会儿。”
江滉和莫虚空跟着沈厉去了后山,美名其曰切磋,华冉冉刚得了“不必太用功”的谕旨,有恃无恐,螃蟹似的横着走了一圈,刚回来的阮金堂看上起恨不得以头抢地,愤愤道:“世道不公,凭什么我不练功就说我不上进,挨个斥责我,你不用功就只用‘平安喜乐’!”
华冉冉跳上台阶,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羡慕不来的,别做梦了,我是师父的心肝宝贝,你不是。”
阮金堂:“华冉冉,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华冉冉指着他的鼻子叫道:“阮金堂,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否则我就和师父说你欺负我。”
阮金堂发现华冉冉这小屁孩总会刷新他对她的认知,他不过三月未回,这丫头怕是得意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围着华冉冉转了一圈,说:“你这裙子是我买的,你这簪子是我买的,你这香包是我买的,就连你住的厢房都是我让人翻新的……还要我继续说吗?”
没错,虽然阮金堂修为平平,但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业天才,十方派的一切开支都与他脱不开关系,因此,极度看不起“废物”的沈厉破天荒地忍了他。
华冉冉:“……”
阮金堂粲然一笑:“华冉冉,我给你一个机会,道歉这事就翻篇了。”
华冉冉眨了眨眼,翘到天上的尾巴被人拽了下来,她跳下台阶,能屈能伸地抱住阮金堂的一只胳膊,没脸没皮地撒娇:“师兄,大家都是兄弟,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嘛,我道歉,你也是师父的心肝宝贝还不行吗?”
钟寄遥经过,冷漠地投去一瞥,对她做出了客观的评价:“奴颜媚骨。”
华冉冉柳眉倒竖:“钟寄遥,你敢以下犯上,信不信我让我师父收拾你?”
钟寄遥呛声:“你以为就你有师父?我也有。再说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有本事不搬救兵,一对一来。”
华冉冉噎住,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有自信——是一定打不过钟寄遥的,于是她装作没听见后半句话,径直答道:“我是师父的心肝宝贝,你是吗?哼。”
阮金堂作为这场无形的战争的旁观者,忍不住吐槽:“一句话你说了三遍了。”
钟寄遥想说“是”,奈何开不了口,一张嘴就感觉脸热,磕磕绊绊地说:“当……当然是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什么‘当然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