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不合规矩殷罗不在意,反正天下无人不知侯家的行事风格,若说行事恣意侯问元才是佼佼者,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殷罗深得真传,她也知道即便侯问元知道了事情经过,顶多只是随口说一句,其他不会多说。
但她就是看不惯岳离离这幅表里不一的虚伪样,嘴上说着“不敢托大”,话里话外却一副家主夫人的样子。
她绝对是故意的!
殷罗冷笑一声:“若我执意如此,你又该当如何?去告状?去请家主为你做主?等你回来所有事情都进行完了,家主会为了此事惩罚我吗?哈哈,岳离离,你尽可以去试,但家主绝没有色令智昏,你注定会失望。”
岳离离没有说话,脸上出现气愤的表情。
殷罗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说的她哑口无言,心情由阴转晴,勾着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岳离离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两人离得更近了些,殷罗比她要高一些,她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和她对视:“殷护法,我知道,你心悦问元哥哥,可问元哥哥只拿你当下属,对他来说,你,和昝图没什么两样,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成了定数,也就是说,你们两个,没可能。”
“你!”殷罗气急地说。
岳离离嘴唇一弯,眼尾奇异地勾勒出了一点妖异的意味,圆圆的脸蛋因为冰冷的空气而飞上了两片红晕,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问元哥哥喜欢我,你嫉妒,所以处处针对我,我可以理解,但你针对的太明目张胆,简直是丑态毕露,令人作呕……”
清脆的“啪”地一声,打断了岳离离的话。
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四个指印清晰可见,映在岳离离巴掌大的小脸上异常可怖,岳离离捂着脸,缓缓扭过头,吐出四个字:“恼羞成怒?”
话音未落,长鞭已然劈开空气,伴随着呼呼的烈吼声,呼啸而至。岳离离有所预料,反应敏捷地一点足尖,瞬间撤出十步之远,长鞭却如毒蛇的信子紧追不舍,岳离离反身翻上了一块凸起的石壁之上,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殷罗已经挥舞着长鞭赶了上来,石壁被生生抽出了一道凹陷。
殷罗眉头紧皱,心里的苦涩蔓延开来,岳离离此时的功力较之之前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想起某一天侯问元突然让她去把单家的心法秘籍取出来,想必就是给了岳离离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丑丫头,短短时日就能俘获他的心?
先前她信誓旦旦地说“家主没有色令智昏”,其实她真的不敢担保,侯问元从未动过情,她无法确认他对岳离离是不是真的动了真感情,可就算如此,侯问元对岳离离的宠爱也不是作假的。
殷罗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即便岳离离功力大涨,胶着下去也不是殷罗的对手,两人飞身交手之时,岳离离一个不小心露出了破绽,被殷罗一脚踹在心口,登时从空中掉了下去,在地上拖行了一段之后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一只靴子踩在岳离离的脸上,冰凉的地面冻的她脸都麻木了。
殷罗:“只要你死了,家主就会发现你也不过如此。”
殷罗慢慢抬起了手,长剑显形,对着岳离离的后心刺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裹着白光的剑气格挡开了殷罗,两剑相抵,发出刺耳的金石撞击之声,牙龈都酸了,殷罗甚至被这股剑气震得往后趔趄了一下。
眼前一花,侯问元已经到了两人跟前,扶起了岳离离,看见她苍白的小脸顿时心疼,低吼道:“殷罗!”
殷罗吓了一跳,下意识应了一声。
侯问元:“之后再和你算账!”
说罢就抱着奄奄一息的岳离离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喊,守卫的下属第一次听到家主如此着急的声音,顿时慌张起来。
殷罗静立了片刻,也没了再教训曲岑欢的心思,于是也出去了。
昝图:“家主叫你进去。”
殷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昝图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话说完就转身进去了,她只好把未竟之言咽进了肚子里。
厢房内,岳离离躺在床上,脸蛋和唇瓣一点血色没有,沾了血迹的衣衫已经被侯问元换了下来,此时一只手被侯问元攥在手心里,平日里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此时正在用柔和至极的声音安慰着岳离离,岳离离勉强一笑,明明很不好却还打起精神安慰侯问元。
殷罗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岳离离:“殷护法来了……咳咳……我没事,问元哥哥,而且本来也是我逾矩了,别怪罪旁人。”
侯问元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淡声道:“你好生休养,旁的不用管。”他侧身,“跪下。”
殷罗默不作声地跪下。
侯问元:“殷罗,是不是平日里我太过放纵你了?离离是我的人,你也敢动手?莫不是早已起了谋逆之心?”
殷罗急切地说:“属下不敢。”
岳离离扯了扯侯问元的衣袖。
侯问元:“若是再有下次,你也不用来见我了,自戕便可。”
殷罗:“……是。”
侯问元:“你只要同离离近了,她就会受伤,你以后见了她避着走。”
殷罗屈辱道:“是。”
侯问元挥了挥手:“下去吧。”
殷罗应了一声,起身之际瞥到岳离离得意挑衅的笑容,殷罗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殷罗感觉有些不安,她喜欢侯问元,之前虽然两人没有在一起,但她其实是有些享受追逐的过程的,可岳离离,这个人绝没有那么单纯。
若是真心对待家主便好,若不是……
岳离离养伤期间,侯问元勒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倒是难得的安静。
厢房内,为了照顾岳离离,侯问元特地命人点了火炉,保证屋内温度适中,不会让她病上加病。岳离离批了一件外衫,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案边,抬笔写了一封书信,写完才发现自己没有能够送出去的渠道。
岳离离私下去过地牢几次,曲岑欢对她倒是没有像对殷罗那样的态度,只是曲岑欢并不信任侯问元身旁有良心未泯之人,与她也只是相安无事的态度。
而地牢守卫者众多,岳离离也无法通风报信,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长时间得不到辛顽石的消息,侯问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日,一行人来到了地牢。
侯问元一身黑袍,腰间佩戴者一块暖玉雕琢而成的玉珏,除此之外,全身再没多余的装饰,身旁跟着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岳离离,只露出一张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被白色的狐狸毛衬得犹如一颗黑宝石。另一旁是冰天雪地也不能丢了纸扇的侯策,身后是向来面无表情这次也不例外的昝图和一脸戾气的殷罗,这行人中的末端有一个黑袍人,全身都被笼罩在黑斗篷中,只有垂落在身侧的双手露出来,映出一片惨白,这人正是将曲岑欢击败的那名黑袍人。
值得一提的是,殷罗还提着一个朴素的竹编篮子。
机灵的属下为侯问元搬来了两把椅子,分别由侯问元和岳离离坐,若是之前定然是只有一把椅子的,但经过上次的事情,众人现在是一点也不怀疑岳离离在侯问元心中的分量了。
侯策摇着扇子走上前,在曲岑欢面前站定:“曲宫主,别来无恙啊。”
曲岑欢受了内伤,又被一顿鞭打,伤口无人照料,目前已经有些冻裂和溃烂,偏偏她已经数日未进粒米,虚弱不堪,真担不起“无恙”两字。
而这始作俑者!罪魁祸首竟能面不改色说出“别来无恙”。
传说侯家无恶不作,脸皮比城墙都厚,果真不假。
侯策:“不知曲宫主考虑的如何。”
“我已被你们囚禁于此,本派弟子也都在这了,即便有漏网之鱼也绝不是你等的对手,你们大可以去将灵渺宫翻个底朝天,侯家能人异士者众多,想必没什么能阻拦你们的。”曲岑欢说,“但你们时隔数日,还是来找了我,怎么,是保持君子风度?还是根本就找不到?”
“让我想想,你们竟连上门强抢这事都做了出来,君子风度早就被狗吃的渣都不剩了,那就是找不到了?所以只好来求我了。”
曲岑欢停顿下来喘了口气:“呵,痴人说梦,我曲岑欢绝不向你等怙恶不悛之人低头。”
侯策微微一笑,笑意却全然没有到达眼底:“看来曲宫主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回答他的是曲岑欢冷漠地一瞥。
侯策:“三十年前,曲宫主也不过二八年华吧?当世名门之一,前任宫主闵宓撒手人寰,是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事情,但想来影响最深的除了闵宫主的爱人便是她最为疼爱的徒弟,曲宫主您了吧?”
曲岑欢眯了眯眼睛。
侯策:“据说您将闵宫主的尸骸葬在了后山之处的梅花树下,不知是真是假,我们家主可是感兴趣的很呐。”
侯策做出回想的模样:“想来他们也要到达后山了,马上就能掘坟取棺,看个究竟。”
曲岑欢猛地挣动起来,铁链呼啦作响,她瞪着侯策:“你敢!”
黑袍人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侯策:“侯家没什么不敢的。我等也不想做此扰死者安魂之事,只是曲宫主您太不配合了,我们只能出此下策。若是闵宫主泉下有知,知道她是因为您才落得如此下场,不知又该做何感想呢。”
曲岑欢斥道:“侯问元!枉你一家之主,竟做出如此缺德之事,简直枉为人。”
这一切,侯策只是个传话人,真正的主使是侯问元。
侯问元捏着岳离离的手指,闻言只是戏谑一笑,对她的指责完全不放在心上。
侯策:“曲宫主,您现在还有改变主意的机会,一刻钟之后,我们的人就会发信号,后山得到消息就会动手。”
岳离离小声说:“问元哥哥,这不好吧,毕竟死者为大。”
侯问元拍了拍她的手,说:“放心。”
至于放什么心,他并没有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