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盛怒之下是可以爆发出极大的潜力的,曲岑欢不知道从哪又来了力气,指尖凝冰,周遭的白雪受到召唤纷纷飞扬,凝成了数十支一臂之长的冰箭,随即倏地飞了出去。
冰箭周围还有被扬起的雪花,霎时间竟有种雪崩即将到来的心悸感。
昝图躲避不及,被冰箭射穿了手臂、腰侧等处,衣服被血染透,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曲岑欢剧烈喘息着,她单膝跪地,撑在膝盖上的右手止不住地发抖,她的灵力已经呈透支之态,现在恐怕连站起来都是问题。
不可以,曲岑欢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却不过是徒劳无功。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地挡在陵墓之前,心中已暗暗下定了决心,若走投无路,大不了用这副身躯殉葬,她曲岑欢绝不会让他们玷污师父的棺椁。
昝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并不在意,只要家主发话,他就会战斗至死亡的那一刻。正欲上前给曲岑欢最后一击,侯问元抬了抬手,前进的脚步顿停,安静地立在侯问元身后。
侯策向来是侯问元的发言人,他有时候更像是一个游离之外的看客,一个举手之劳决定别人生死的至高者。他是如何笼络了昝图和殷罗,忠心不渝;又是如何让嫡兄放弃家主之位,甘愿做他底下的一条狗。这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事。
这次他却开了尊口:“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拼死也要守着闵宓的棺椁,定然是师徒情深。”
曲岑欢怒目相视,不发一言,心里恨极了他。
下一句话,却极其惊悚。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棺椁中有我想要的东西。”侯问元说,“辛顽石碎片在里面。”
曲岑欢心神剧震,面上不显,她知道她表现的越激动就越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可也不能无动于衷,否则定会引起怀疑。
“尔等宵小之辈,竟妄图独占天下至宝,简直是痴心妄想。”曲岑欢冷笑道,“你永远都找不到它。”
殷罗厉声呵斥:“放肆!”
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再发之际,岳离离忽然拽了拽侯问元的袖子,嗓音清脆宛若风铃:“问元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侯问元低头温声道:“嗯?”
岳离离:“你怎么知道在里面?”
侯问元故意逗她:“因为我无所不知。”
岳离离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吗?那我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侯夫人,问元哥哥会不会一直宠我,可以吗?”
她歪了歪头,乖巧的模样引得侯问元心脏乱跳,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柔声道:“会的。”
岳离离绽放出一个大大甜甜的笑容,殷罗的脸色却“唰”地苍白,难以置信地望着侯问元,侯问元却一心一意、满心满眼岳离离,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看她。
两人突然腻歪了起来,虽然挺不尊重人的吧,但是曲岑欢却松了一口气,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不着痕迹地向左侧看去,莫虚空立刻向她使了个眼色,计划照旧,由他来吸引视线,他一会儿会突然偷袭,她趁机逃走。
傻小子,还想着她呢,曲岑欢叹了口气,却摇了摇头,掘坟取棺这事他们已经做了,开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一条贱命,她没什么在乎的,却不能有辱师门。
同归于尽也是个好去处。
莫虚空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似乎还想要说服她,曲岑欢示意他快走,而后便转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侯问元大概骨子里是个资深昏君,如此要紧的时刻,因为岳离离一句话就抛在了九霄云外,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
侯策看了看昝图,昝图面无表情地直视侯问元,仿若一个木偶人,没有指令便没有动作,这个还是别抱希望了;他又看了看殷罗,殷罗对家主的爱慕心思人尽皆知,就连家主想必也是知道个六七分的,但从未有过一份逾距,岳离离的存在也是让她彻底断了希望,但她其实从未将岳离离放在过眼里,岳离离不过一个小玩具,家主玩腻了自然就会扔了她,可是,家主夫人之位都许诺给了她,还能有假吗?
或者说,她还能自欺欺人下去吗?
她那副样子仿佛天都要塌了,也是指望不上的,侯策叹了一口气,说:“家主,还要继续吗?”
侯问元瞥了一眼曲岑欢,随意地说:“自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侯策只觉得岳离离堪称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像他坏了她的事一样,再看过去,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看错了吧。
莫虚空眼睛都快使瘸了,曲岑欢还是一副不为所动、心意已决的样子,而侯问元等人也回到了正事上,没时间了,他咬了咬牙,实在没办法只能硬拼了。
侯问元:“昝图。”
岳离离看到一道身影闪电般飞了出去,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侯问元只是叫了一下他的名字,他就跟个蛔虫似的,什么都知道了!
昝图的实力毋庸置疑,而曲岑欢筋疲力尽,必然不是对上,她得帮她,突然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耳边,岳离离吓了一跳,冷不丁抖了一下。
侯问元惊讶道:“冷?都说了不让你跟着出来,若是再受了风寒,看我怎么惩罚你。”
岳离离状若平常地反问了一句:“你舍得吗?”
侯问元诚实地忘了摇摇头:“你可是我要供起来的小祖宗。”
见侯问元并未起疑心,岳离离松了口气,耳朵靠近脖颈,脖颈又是人体脆弱之处,她刚刚下意识以为他要杀了他,是以反应有些大,还好。
莫虚空无奈,只得飞身而上,侯策却突然大吼一声:“殷罗。”同时挥着纸扇迎了上去。
殷罗猛地回神,强迫自己从侯问元的身上移开视线,心中默念:“他想要辛顽石,一定要拿到,一定要拿到……
睁开妖精的瞬间就加入了对战,侯策在侯家的角色更倾向于智囊,武力值并不高,若是单打独斗,恐怕连华冉冉也打不赢,但他擅长加入诡谲之术,且观察力极强,更何况有殷罗做主力,莫虚空立刻感觉到了压力。
他抽空看了一眼曲岑欢,昝图似乎是存了要她的命的想法,下手毫不留情,不过眨眼间,曲岑欢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曲岑欢强撑着一口气,催动内府中宛若游丝的灵气,操纵着它们,自爆的滋味很不好受,就像是一把刀从身体内部将自己劈开。
昝图瞳孔一缩,瞬间察觉了她的意图,五指成爪,分别握住她的手腕,曲腿,膝盖向上顶,曲岑欢的灵力受阻,进行到一半的自爆不得不被打动。
她嘶吼着,挣扎着,不甘着,却毫无办法。
侯问元缓缓行至墓碑前,站在墓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漆黑的棺椁,灵力从指尖泄出,棺材瞬间四分五裂!
曲岑欢目眦欲裂,大吼出声:“啊!”
暗处的黑袍人垂于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近乎贪婪地望着躺在深坑中的宛若睡着的美人的闵宓。
棺中的尸体不知用了各种方法,三十年过去了,尸身不化,容颜不老,脸上甚至还透着红晕,闵宓静静地躺着,她容貌称得上昳丽,五官精致地恰到好处,眼尾自然地翘了两份,单单如此,便能猜到她生前定然是个明艳洒脱的美人。
事实如此,闵宓当面可是修真界中最受追捧的女子,若是个深闺怨妇,怕也是不能成为其他四位掌门的至交好友。
曲岑欢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也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师父了,猛地一见,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般先哭上了,可再也没有了那个为她出头讨公道的人了。
往事终究不可追。
除了闵宓的容貌和尸身,最引人注意的恐怕就是那个通体血红的石头了。
侯问元:“果然在这。”
他手掌一探一抓,那红石头便飞进了他的掌心。
侯问元看了一眼曲岑欢和莫虚空:“至于这两人,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