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郝府是做了什么孽,算上这起已有四人得了这痴傻之症,郝老爷也了然那道士定然是来骗钱的,气恼地要把人找出来打个半死,不过那群人显然不是首次作案,早就人去楼空,遍寻不到踪迹了。
宣晚亭观察了全举志和杨慈几天,发现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神魂俱失、痴痴呆呆的模样,那夜暗号相约之事也没有再出现过,宣晚亭觉得他们得去郝府一趟。
郝府大门紧闭,已经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好似这样就能避免坏事一般。
宣晚亭便想了个法子。
华冉冉这个小姑娘除了对练功没有多大兴趣之外,其余任何事都能提起他的兴趣,宣晚亭提出他们可以乔装打扮进入郝府,华冉冉便毛遂自荐,半个时辰后,宣晚亭便由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变成了仙风道骨中老年道长,仔细一瞧,确实判若两人。
宣晚亭朝着两个看着他的小孩勾了勾手指,待他们凑近后道:“你俩便扮作我门下弟子随行。”
不仅如此,他还给两人制定了人设,钟寄遥是恃才傲物、行事有些冲动的形象,华冉冉则是双唇紧闭、尽量不发一言的“高人”形象。这下可完全是反了过来,华冉冉当时就抗议了,觉得小师叔是公报私仇。
宣晚亭便威胁她,若是她不听话便不带她去。华冉冉只得不情不愿同意了,心里不在意地想:到时候天高任鸟飞,看你怎么管。
相比华冉冉,宣晚亭其实更担心钟寄遥,钟寄遥打小就不是个为人热情的人,待人接物总是保持着疏离的距离,也就和宣晚亭会亲近些,可宣晚亭的任务是“养好小树苗”,光是不走上邪路是远远不够的,他心里了然钟寄遥对这个人设定然是不太喜欢的,不过也没拒绝就是了。
门是钟寄遥去敲的,敲了好久才见小厮来开门,钟寄遥按照事先说好的台词道:“家师闲云道长云游至此,见尔府上黑气冲天,是邪物作祟之象,派我来询问一句,可需要帮助?”
郝府已有人痴傻,府上众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家主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被寻了报应,早就人心惶惶,若不是被卖身契牵制,只怕早已鸟飞兽散。但因为被那骗子道士伤了感情,郝老爷最近是看到道士就会动怒,所以即便吓人很想情人进来,说不定这就是有真材实料的呢,可还是没敢,而是去回禀郝老爷。
郝老爷也是个性情中人,当时就从书房冲了出来,嘴里还嚷嚷着:“竟然还敢来,看我不打死他们,这群良心都被狗吞了的混球。”
宣晚亭这才注意到郝老爷手上还攥着一把大扫帚,也不只是从哪个下人手里抢过来的,啧,真是被伤透了心呐。
看清宣晚亭一行人样貌的瞬间,郝老爷愣了一下,随后怒从心起,之前那群人看着不也人模狗样的,还不是做下那等卑鄙之事,扫帚高高扬起,宣晚亭朝钟寄遥看了一眼,下一刻郝老爷便感觉自己好似被无形的气流束缚住了动弹不得,他正惊惶之际,一股推力朝他推了一把,他便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好几步,一下子跌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
钟寄遥手腕一震,野鹤探出,森寒的剑刃泛着冷光:“休得无礼!我们好心问你们是否需要帮助去除邪祟,你们却不识好人心,还想攻击我师父,真是该死。”
下人慌忙去扶郝老爷,郝老爷提线木偶似的被扶起,却怔愣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好像真是有两把刷子。
钟寄遥拔剑,剑尖直指郝老爷,当兵器对着自己的时候,不管有没有恶意,人都会本能地害怕,更别提眼前这人眼神凶恶,看起来随时都会一剑刺过来,下人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郝老爷双手举起:“仙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宣晚亭心中暗笑,没想到小徒弟还挺会演戏,看这气场,啧啧,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宣晚亭适时地开口:“寄遥,不得无礼。”
钟寄遥作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收起了剑。
郝老爷:“多谢仙师,不知仙师名号为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师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宣晚亭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微微颔首道:“郝老爷严重了,在下名号闲云,云游至此,见府上似有邪物作祟,故而由此一问,若是郝老爷已有解决之法,我等便不叨扰了,告辞。”
钟寄遥和华冉冉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郝老爷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宣晚亭面前,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宣晚亭大度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被郝老爷奉为座上宾请了进去。
郝府算是大户,府内雕栏画栋,小桥流水,处处都是银子。郝老爷给他们安排了一处清幽不失华丽的院子,礼数周到地又给他们上了午膳,而后迫不及待地提起了这段日子发生在柘州城、发生在郝府的怪事。
这些事宣晚亭早就知道了,假装头一次听到似的紧蹙眉头,郝老爷说完就眼巴巴地望着,期待他能给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回应。
宣晚亭沉吟片刻:“劳烦郝老爷将府上得病之人带来,我要仔细瞧瞧。”
郝老爷反而对他没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而多了些信任,忙差人去将那四人来了过来。
四人都是乏善可陈的模样,没什么不同寻常的,此时都是双眼发直,犹如魂飞天外。宣晚亭不出声,其他人也不敢吭声,生怕扰乱仙师的思绪,华冉冉装了半天哑巴,早就憋坏了,见小师叔思考,以为他有了什么线索,没忍住凑近问道:“小师叔,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宣晚亭悄悄瞪了她一眼,让她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一点,别露馅了。
华冉冉暗地里嘴撅的都能挂瓶醋了,面上还得保持面无表情,别提有多憋屈了,尤其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另一边的钟寄遥,从他眼眸中看到了嘲笑,华冉冉愤愤地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眼珠子咕噜噜转的飞起:有本事你上!
钟寄遥便上了,他凑到宣晚亭身边问:“师父,有发现吗?”
宣晚亭点点头,侧眸道:“待会儿再和你详说。”
钟寄遥没纠缠,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退回原味,一副再平常不过的神情,在华冉冉眼里比明目张胆地嘲笑她更可恶,果然,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话本总结的太精辟了。
宣晚亭挥手让他们把人待下去,郝老爷问:“仙师可是找出症结所在了?”
宣晚亭:“有些头绪,只是还需要确认,郝老爷不要着急,这事急不得,先回去休息吧。”
郝老爷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他们已经送客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小道长握着剑的手腕动了动,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郝老爷只得走了。
室内寂静下来,装了半天的华冉冉一屁股坐了下来,打算等会儿就给师父修书一封,告诉他自己日复一日地受这对师徒欺负,赶紧来拯救她。
钟寄遥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宣晚亭:“师父,你发现什么了?”
宣晚亭呷了一口:“刚才为师释放出灵力探入他们的身体之中,发现他们三魂七魄不全。三魂七魄是人之根本,魂魄不全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全举志和杨慈我们已经见过,从外表上看他们与常人无异,郝府下人亦是,我便由此猜测,用灵力一试,果真如此,他们的‘爽灵’丢了。”
爽灵,三魂中的第二魂,是人和天地沟通的本领,智力、反应能力、判断能力等等,皆由爽灵主导。【注】
这些人“爽灵”丢失,虽不会危及生命,却一辈子都与傻子无异了。
华冉冉苦恼地问:“那怎么办?小师叔,你有办法救他们吗?”小姑娘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了。
宣晚亭:“对症下药,找出幕后黑手。”
华冉冉:“那幕后黑手是谁,怎么找?”
宣晚亭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暗地里拼命呼叫047:“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在作祟吗?什么东西对别人的‘爽灵’有兴趣?”
047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禁止剧透,禁止使用外挂,禁止装B。”
宣晚亭:“……”
他真的很想解除和这个废物的绑定关系。
宣晚亭不知道,只好在郝府闲逛,期待着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还好巧不巧地砸中他,让他茅塞顿开。
在花园中遇到了郝府女主人,郝夫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风韵满满,莲步轻移,手持薄扇,正在凉亭中乘凉,宣晚亭驻足候了片刻,正要离开,郝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看到了他,便给郝夫人禀报了,他离开的脚步便没能迈开。
丫环来请他移步,郝夫人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宣晚亭施了个礼:“见过仙师,下午未能拜见,还望仙师见谅。”
宣晚亭也回了礼:“夫人多礼了。”
“仙师请坐。”郝夫人轻叹一声,“也不知我郝府是造了什么孽,仙师定要救我郝府一命,妾身感激不尽。”
宣晚亭:“除魔歼邪乃本职,夫人不必客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郝夫人出身大户,谈吐不俗,一派雍容之度,宣晚亭暗自感叹:也不知那郝老爷是瞎了眼还是也被人去了爽灵,连郝夫人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