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十年。
十方派向来有每届弟子学有小成时由长辈带着下山历练传统，唐孟平作为一派之首，日理万机，是无法拨冗带着小辈去历练的，沈厉则是不愿意玩过家家，算来算去只好由最平易近人的小师叔宣晚亭带队了。
而此次参加历练的一共有两人，钟寄遥和华冉冉。没错，作为比钟寄遥入门早的师姐，华冉冉却只能和晚入门的钟寄遥一起去历练，对此，钟寄遥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她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华冉冉顿时炸毛：“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自己很强吗，黑煤球！”
小姑娘正事不用功，戳人心窝子倒是很有一套，不过钟寄遥早就不是那个全身只有牙白的小黑孩了，“黑煤球”已经戳不了他了。
下山的日子定在一月之后，宣晚亭却在日子定下后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钟寄遥便每天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回来。
宣晚亭回来那天天气很好，他操控着闲云落地，嘴角含笑地走向钟寄遥，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掌中赫然是一柄剑，剑鞘通体雪白，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剑刃凌厉，势可断发。
宣晚亭：“喜欢吗？我特意为你寻的，快想个名字。”
所以……他这一月就是去忙这件事了吗？
钟寄遥双手接过，犹如攥着至宝，每个修士都应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法器，大多数修士的是剑，十方派也是以剑为主，他这些年用的一直是普通的剑，也从没想过去讨要，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却有人记挂着，且悄悄地为他寻了来。
他抬眸望了一眼宣晚亭，他眉眼弯弯，似乎在示意他快为剑取名，钟寄遥眨了下眼睛：“野鹤。”
宣晚亭歪头想了一下：“‘闲云野鹤’的‘野鹤’？妙哉，如此一来，他人一看就知道我俩是师徒。”
第二天就要下山，华冉冉还是第一次下山，以往学艺不精，师兄们又个个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愿意当她的护花使者，这次下山就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可着劲儿的撒欢。
历练没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哪，宣晚亭作为唯一的长辈，恬不知耻地实行独裁，决定一路向南，赶了几天的路后途经柘州城，便暂时落脚，他们找了个城中最为豪华的客栈——他们有赚钱小能手，不缺钱。
师徒三人非常奢侈地一人一间天字号房间，小二对这大客户可不敢懈怠，热情地领着上了楼：“客官您这边请，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喊我，保准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宣晚亭给了他打赏，小二忙不迭地答谢，转身要走之际突然道：“客官，晚上尽量不要出去。”
宣晚亭：“为何？”
小二犹犹豫豫，含糊道：“晚上不太安全。”
怎么个“不安全”法他又没说。
宣晚亭让小二抬了几桶热水上来，准备泡个热水澡缓解一下一天的疲劳，刚褪去外衫，门便被敲响了，他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忌讳，只穿了一件里衣就去开门了。
钟寄遥的目光凝滞了一瞬间，不是没有见过师父只着里衣的模样，他们甚至同榻而眠过，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他还是个连御剑飞行都不会的萝卜头。
宣晚亭：“小遥，找为师有事？进来说。”
宣晚亭一看是自己徒弟，更不用拘束了，直接让人进来。钟寄遥依言进门，借着转身关门的动作平复了一下莫名加快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说：“师父，我……”
余下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宣晚亭竟然直接褪下了里衣，露出肌理分明的身体，钟寄遥只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眼，回过神来宣晚亭已经坐进了浴桶中，优哉游哉地问他：“你怎么了？”
钟寄遥简直僵硬成了一块木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一丝也不敢乱瞟，闻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个亮色的小东西，往宣晚亭手里一塞，撂下一句“给你的”就走了，宣晚亭莫名其妙，感觉他的背影透出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手里的小东西散发出丝丝凉意，宣晚亭奇怪地低头，这是个瓷器，透亮的白映出一个不足半个巴掌大的小人，宣晚亭更加一头雾水了，仔细地瞧了瞧，觉得这个小瓷人眉眼有些像他的小徒儿。
这么一想，宣晚亭也不知为何，莫名被逗笑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桶里的水开始变凉了才起来。他把小瓷人放在枕边，打算明天好好地问上一问。
钟寄遥却一夜都没睡安稳，他觉得自己把瓷人送出去的举动太冲动了，万一师父发现了瓷人的内里乾坤，该如何是好？
宣晚亭一夜无梦，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三人一起用了早膳，华冉冉吵着要去感受柘州城的风土人情，一手拽一个出去溜达去了。
行至一郝姓府邸，华冉冉见其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可她人小，蹦起来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何事，闹市又不宜御剑，听着前方传来惊呼声，华冉冉更好奇了，可怜巴巴地扯了扯宣晚亭的袖子：“小师叔，我想看……”
宣晚亭说：“我也想，不然你驮着我？”
华冉冉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宣晚亭面无表情地强忍着笑意，终于还是没忍住，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躬腰将华冉冉托了起来。
钟寄遥抿了下唇，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其实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郝府请了人在做法事罢了，华冉冉看了几眼就没甚兴趣了，拍拍她小师叔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跳到旁边向当地百姓打听内情去了。
华冉冉长的可爱，又生性活泼，性格这东西固然要相处才能了解，一眼却也能窥到一两分，被华冉冉搭话的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大爷，老人本就对孩子格外喜欢，这姑娘在修炼以外的事情上都十分有天赋，十分能自学成才。
华冉冉：“爷爷，这家人干嘛要做法事？是他家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老大爷摇头叹息：“何止是他家，整个柘州城都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小娃娃是外地人吧？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吓着你就不好了。”
这话的效果和“快来问我啊”是一个效果，反正华冉冉是没被吓退，一点不害羞地缠着人家给她讲故事。
“城里有一对未婚夫妻，青梅竹马，即将要完婚的前一天新郎却成了痴呆儿，只会流着口水傻笑，婚礼不得已被推迟了，新娘家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被糟蹋，想要退婚，新娘不同意，也是个重感情的，可当天晚上就出现了和新郎一模一样的症状，一开始大家也没想多，直到这郝府的一个丫环也得了这痴傻病，大夫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郝府却在短短半月又出现了三个得病的人，大家都觉得是撞上了邪门事，这不，郝老夫人就请了大师来除邪。”
华冉冉点了点头，是挺邪门的，不过……她看了眼跳大神似的“大师”们，觉得这邪除的有点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