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家之所以能够称霸天下靠的不过是侯问元,侯问元一死,不堪一击,众人分工合作,收拾战后狼藉,然而辛顽石却如何都找不到。
围剿侯家不容小觑,青行门、灵渺宫、十方派以及无极观全都在场,只是大家碍于玄微道长助纣为虐的行为多少有些隔阂。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神色都沉重了起来。
所有归降的侯家人此时统统收押在殿外,盘问一番后,得到的却都是“不知道”,在一众打量下瑟瑟发抖。
宣晚亭盯着靠后的一个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人穿着黑袍,身形消瘦,皮肤上沾着血迹,怯懦地缩在角落,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是很典型的俘虏形象,并不起眼。
宣晚亭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人给他一种微弱的熟悉感,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直到看到这人不自觉捻了一下指尖,宣晚亭灵光一闪。
“闵兄,好久不见。”宣晚亭按着他的肩膀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众人愣了一下。
闵铭顿了一下,倒也没有辩驳,嘴角勾起:“宣仙师好眼力,只可惜,晚了。”
话音未落,闵铭迅速闪现,落在十米以外,面容大变。
曲岑欢惊叫:“卢师父?!”
能让曲岑欢这样叫的只有一个人,闵宓的伴侣——卢载华。
闵铭是卢载华?
卢载华微微一笑,对曲岑欢招了招手:“小欢过来,免得一会儿伤着你。”
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怎么会伤着她?
能入闵宓眼的卢载华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据说他天资聪颖,在二流门派千墨堂就是取材,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便坐到了千墨堂掌门之位,虽比不上闵宓的地位,但也勉勉强强算是门当户对,听说他心地善良,不近女色,为人虽有些呆板,但让人很安心。
然而眼前的这个卢载华与传说中截然不同,虽面带笑容,却蕴藏冷意,让人脊背发寒。
宣晚亭说:“前辈,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辛顽石碎片都在你这里吧。”
“我想干什么?”卢载华的语气徒然变得森寒,阴沉的视线落在唐孟平的身上,“自然是要杀了他。”
华冉冉气愤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师父又没招你惹你,缘何要杀他,倒是你,坏事做尽,简直丢前辈的脸,该死的是你才对。”
“冉冉,不许无礼。”唐孟平说。
“师父!”华冉冉不甘不愿地叫道,师父总是这样,脾气太好,以至于谁都可以欺负。
“你也觉得自己无辜?”卢载华说,“唐孟平,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问心无愧吗?午夜梦回,你就不觉得后悔惭愧吗?你身上背负着这么多人命,敢吗?”
唐孟平瞳孔骤缩,说不出话来。
他问心有愧,本就一直怀疑的事在几个月前,通过辛顽石碎片知道了真相,更是大受打击,彻骨的悲痛险些将他击垮,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在强撑,猝不及防地被卢载华提了一嘴,脑子里的那根弦岌岌可危。
“看来你知道,”卢载华说,“那还等什么?自刎吧。”
沈厉握紧了剑柄,这人委实太过嚣张猖狂。
宣晚亭忍不住道:“你别太过分——师兄,我看他脑子不太清醒。”
“怎么,不舍得?贪生怕死?”卢载华说,“不过不碍事,待我复活阿宓,便取你性命。”
复活闵宓?
曲岑欢犹豫道:“卢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复活师父?”
对于闵宓的这个小徒弟,当年卢载华也是带过一阵子的,即便在闵宓仙逝后已经心理变态了,对于曲岑欢还是残留几分怜爱的,所以他还是回答了曲岑欢的问题。
“辛顽石合成之后能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复活一个人自然也属于这个范畴,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近二十年,小欢,我们马上就能看到阿宓了。”卢载华脸上出现向往的表情。
辛顽石合成之后的功效曲岑欢自然知道,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可是闵宓奄奄一息之际再三叮嘱过她,一定要保护好碎片,切不可落入心怀诡计之人的手里,她时刻谨记在心。
曲岑欢忍不住说:“卢师父,这是会付出代价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复活师父,你就要付出代价。”
卢载华不在乎地一笑:“我知道,我甘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复活她。”
说到底,也是囿于“情”这一字。
“逆天而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宣晚亭说,“前辈,早点收手吧,你已经铸成了这么多惨剧,还要一意孤行下去吗?”
曲岑欢说:“是啊,卢师父,若是师父知道,也一定会伤心的。”
卢载华目光闪烁了一下,风吹散了他的声音:“无所谓,之后即便她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反抗,全都任她。”
就在这时,卢载华胸口发出一阵光彩,卢载华大笑出声,掏出一块石头,光晕绕在辛顽石的周遭:“辛顽石已成,我的阿宓就要回来了。”
曲岑欢咬了咬牙:“快阻止他!”
天知道这句话她有多难说出口,可是她不能不说,复活闵宓是他们一生所求,可后果确实无法承受的,天下会因此大乱的。
辛顽石慢慢地飘在了空中,卢载华嘴里念念有词,白光越来越刺眼,就在众人打算孤注一掷之时,一个人影突然一闪而过,一个晃眼,众人便见一直沉默着的玄微道长朝辛顽石扑了过去。
“道长!”
众人惊叫,然而已经晚了,玄微道长自爆了,辛顽石的合成也受到了阻碍,半途而废,闪烁几下,便掉在了地上。
扑过去的时候,恍惚间,玄微道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师兄对他说:“玄微,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无极观。”
火光中,玄微道长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师兄,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卢载华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计划不可能失败,阿宓,你别怕,我一定会复活你,你等等我,等等我……”
然而辛顽石已经失去光华,此时此刻,和路边的野石头没什么两样。
他呆呆地捧着五块碎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只觉老天真是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给了他希望,又将他抛入无尽的黑暗中。
……………………………
曲岑欢将卢载华带回了灵渺宫,卢载华第一时间去了闵宓的埋骨之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三天之后,灵渺宫弟子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自杀。
曲岑欢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排人将他和闵宓埋葬在一起。
而玄微道长以身殉道,成全大义,自爆之下连骸骨都没有留下,无极观弟子用他的生前之物立了个衣冠冢,百废待兴的无极观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很低迷的状态。
钟寄遥躺在草坪上,惬意地闭着眼小憩,宣晚亭扯了根狗尾巴草,不消停地在他脸上晃来晃去。
钟寄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师父,你是不是故意的?”
宣晚亭挑眉:“故意什么?”
这个小表情由宣晚亭来做显得格外有魅力,钟寄遥没忍住低头轻啄一口。
钟寄遥在宣晚亭颈窝里蹭了蹭,然后就趴在他身上不起来了,跟个小狗似的,过了一会儿感叹道:“终于,结束了。”
“是啊。”宣晚亭挠了挠小徒弟的后颈,不正经地说,“终于可以放开了玩了。”
钟寄遥问:“玩什么?你莫不是还想沾花惹草吧?”
宣晚亭笑了笑:“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你敢!”钟寄遥瞪他。
宣晚亭从善如流地改口:“不敢。”
有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