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禁忌的宣言……又是多么,让人震撼的宣言。
在那一秒钟里,江晚晴望着眼前这男人的侧脸,好似今天头一次见到似的,感觉陌生得要命。
可是她却移不开目光,又怕看坏了他,怕林鹤鸣是个想象出来的泡影,不小心就戳碎了。
然而,有的人却清醒地愤怒着。
盯着两人刺眼的亲密,沈子昂脸色黑得能滴水,“……你们在做什么!这位林先生,你懂不懂什么叫起码的尊重!”
不管他和江晚晴怎么吵闹,那都是他们的家务事,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当着他这个丈夫的面,堂而皇之要带走江晚晴,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任姣一瞪眼,“沈子昂,你舍不得了是不是?”
可是沈子昂却没有理她,涉及到这种大男子的虚荣心,他从来都是放在第一位,不可动摇。
“尊重?”
薄而优美的唇重复着这两个字,林鹤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淡淡一笑,“愚蠢而不自知的人,何必还出来丢人现眼?”
罢毕,他压根不去看沈子昂僵硬的脸色,转而低头,只望着身边的女人。
“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你已经浪费了十二分钟。”
被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江晚晴竟有些磕巴,“是、是的……抱歉。”
“既然抱歉,就不要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走吧。”
林鹤鸣的话,简单,直白,而不容拒绝。
然而莫名的,江晚晴却听出了里面的弦外之音。
她明白,林鹤鸣是在替她解围,以如此从天而降的方式,救她脱离了如此难堪的局面。
然而,她没有立刻抓住救援的绳索,却迟疑了几秒钟。
下意识的,江晚晴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子昂,看着他身边气得牙痒痒的任小姐。
此时此刻的画面,既陌生,又相似。
她被一个仅仅见过两面的男人,搂在怀中;而她的丈夫,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为她的离开而失去风度。
思及此,江晚晴顿时像是触电一样,一下子挣脱出了林鹤鸣的怀抱,连连后退了两步。
她最痛恨最难过的,无非就是背叛和寡信。可按她现在和林鹤鸣的暧昧模样,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
以出轨,去报复出轨,就是以丑陋,去回馈丑陋,以拉低自己的底线,去反击对方的无耻。
她不屑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林鹤鸣臂弯中陡然一空,他的表情未变,却不自觉抿紧了嘴角。
反倒是沈子昂见此,隐隐一喜,“小晴……”
“别这么喊我,”看都不看沈子昂一眼,江晚晴反而对他身边的任姣开口,“任小姐,你送给我的每一份意外,我江晚晴将一直铭记于心,片刻不忘!
“至于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即使是瑕疵品,我也暂时不想扔到垃圾堆里。你用完了之后,别忘了洗干净、物归原主!”
——
直到走出校门,江晚晴的牙关还在微微发抖。
她从未说过这么刻薄的话,不说听的人是什么效果,她自己反而备受冲击。
好半天之后,她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这才发现林鹤鸣一直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他们一直走到了校门前的那颗大榕树下,站在了婆娑树荫的下方。
没有了刚刚的亲密,两人间保持着生疏的间距,静默而微微尴尬。
过了七点,深秋的天已经全黑了,可江晚晴还是能够看得清林鹤鸣的模样。
她其实隐约能够感受到了,男人此时的心情并不太好,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那个下意识撇清关系的举动。
挣扎着开了口,江晚晴声音很细弱,“那个,林医生……”
“抱歉。”
“抱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叠到了一起。
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站得高,林鹤鸣可以清晰地看到女人脸上的讶然,那双像布偶猫一样圆溜溜的眼睛微微放大,带着一些夜晚灯火的点缀,看上去有种天真的吸引力。
一秒钟的失神后,他立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生出了一种对自己怒其不争的恼意。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江晚晴身上失态,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素来的沉着冷静,总是轻易地被那双眼睛挑破,做出一些难以想象的愚蠢行为。就好比刚刚示威般的占领行为,搁在从前的林鹤鸣身上,一万年也不可能见到。
“你不必抱歉,错的是我,”男人声线很低沉,醇厚得像是钢琴键流淌下的音符,“是我逾越了。”
江晚晴脱口而出,“不是……不是,那样。”
顿了两秒,她真挚而轻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自嘲般叹了口气,江晚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真遗憾,这些狼狈的画面都被你看见了。那我也不妨直说,答应给你的证据……”
“我已经见到了。”林鹤鸣打断了她的话。
很现实,很直白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一夜的受害者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这个叫江晚晴的女人。
摇了摇头,她说,“不是这样。无论如何,始终是你受到了损失,让我赔偿你是应该的。只是,我没有一百万那么多……我会尽我所能,拿出我的诚意来,请你别见怪。”
盯了她好一会儿,林鹤鸣点头,“好。”
“那……我先回家了。林先生,再见。”
不等男人回答,江晚晴一步一步地朝反方向离开。
她只感觉太疲倦太疲倦,这一天的冲击让她无法招架,四肢注满了铅一般,快要迈不开脚步。
还没有走出多远,口袋中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她不去拿,铃声就一直响着,好像在比较谁的耐心更足一些。
终于,江晚晴认输般拿了起来,看到的是一串数字的陌生手机号码。
“喂?”
她站在十字街口,一辆辆疾驰的车辆在面前穿过。
“回头。”
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机身,江晚晴愣住了,身体不听使唤地慢慢向后转了过去。
还是在那颗榕树下,还站着那个黑色毛衣的男人,他举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她。
“江晚晴,你还回得去吗。”
只一句话,女人的鼻子瞬间酸了,眼前被泪意模糊。
“或者……你愿不愿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