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秋娘
树下有鱼2021-05-29 14:053,069

  赵陶陶的脸唰唰就红透了。她早几年干过几次把名家的诗词咏诵出来应付先生和长辈的事,后头觉得没意思,便借口诗词于国无用,再也不肯当众献艺了,长辈们渐渐熟悉她的脾性,也不再勉强。不过两个哥哥这几年把她从前盗用的诗词写了好些出来送朋友,赵祯的书房里就挂着一阙赵允程誊抄的《水调歌头》,是的,就是那阙最著名的。

  她嚅嚅诺诺地说:“都是小巧而已,不算什么。”

  “妹妹惯常对我发脾气的,如今怎么对我客套起来了?”周元煦今日十分的愉悦,多说几句话后也不矜持含蓄了,也想逗逗赵陶陶。

  赵陶陶又气又急地嗔怪了一句:“我哪有对你发脾气?!”

  此时,行得稳当的马车忽然急急地刹了一下,这马车小,赵陶陶本就坐得离厢门近,这会儿更是猝不及防顺势往外头倒,对面的周元煦想也没想,迅速地俯身堵在门前,双臂拦在厢门框上,赵陶陶一个没收住就撞在周元煦的背上。

  赶车的赶紧回身问:“小公爷还好吧?方才路上忽然冲出来一个小孩儿,小的只好勒了马让他。”起码在前头的燕云和湛卢也掉头回来问了安好,马车才继续往前走。

  赵陶陶这会儿撩开帘子看,发现马车已经过了鬼市子,快到杨楼了。

  算了,看在他对我蛮好的面上吧,赵陶陶想着刚才那一出,心又软了两分,她半撩开帘子,望着外头熙攘的人流,林立的商铺,幽幽地说:“你真要问,我也答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从记事起脑子里就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常常在梦里也会见到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样样儿都和我们现在的不同。我不敢对人说,怕别人笑我疯了。”

  “我不会,你说的我都爱听,绝不取笑你。”周元煦诚恳地说,说完又笑了笑,道:“都说妹妹是星宿下凡,看来流言非虚啊。”

  “你怎么也信这些?”

  “如何不信?幼时在相州,夜里常陪爹爹在庭院纳凉说话,爹爹指着天上的星星教我认,说星星上头都是住的神仙,在九天之上,遥不可及。”

  赵陶陶转头看着周元煦,忽然说:“有一回,我梦见自己坐着个船似的东西,足足有大庆殿那般大小,窗户上不是糊的纱,而是透明的、摸起来像琉璃似的冰冰凉凉又坚硬无比,这船像鸟儿飞在天空里一样,外头是辽远高阔的一片幽暗。”

  周元煦已经呆住了,赵陶陶继续说道:“这片幽暗里有许多亮闪闪的东西,像是夏日走进萤火虫堆里,远远近近,忽闪忽闪的。忽然梦里有个声音同我说:这就是银河,我们要去最近的一颗星星上。我到处也寻不着是谁在说话,就趴在琉璃窗户上看,就见那船当真就带着我落在最近的一颗星星上,你猜我往外头看去是什么样儿?”

  周元煦咽下一口唾液,失神地问:“是神仙住的天宫吗?”

  “不,就像一块荒地,极不平整、乱石嶙峋,没有树木花儿,也没有神仙,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和孤寂。”

  “之后呢?你下去了吗?”

  赵陶陶调皮地笑了声,“之后我就醒了!”

  周元煦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响,直到赵陶陶拿手轻轻推了推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妹妹,怎么我就不能梦见这些?”

  赵陶陶正想白他一眼,马车这时却停下来了,燕云近前说:“小公爷,咱们到了。”

  周元煦立刻回过神来,行动迅捷地下了马车,转身搀着赵陶陶下车。赵陶陶一下马车,就拱手垂头站在周元煦身后去,周元煦心头了然,便领着她径直往杨楼里头走。

  十六早早就在下头候着,见他们过来也不张扬,只引着他们上了三楼里头一个清净的雅室里,雅室里头设了一面纱屏,摆了一只墩子,纱屏后头摆了一桌茶席。

  见他们落座后,十六上前说:“小的便让人去唤秋娘过来。”周元煦点了点头,十六应声而出。为着礼节,雅室的门是开着的,赵陶陶怕店家忽然进来,自己也没落座,一直垂手站在周元煦身边,这让周元煦十分不安,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

  不多时听到十六领着人缓缓地从楼下上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就在此时,周元煦忽然扭头对赵陶陶说:“妹妹,若有一日你要孤身去何处,我会陪着你的,别怕。”说完便转回头去,正襟危坐。

  赵陶陶听罢懵懂不已,却来不及细想,因十六领着秋娘进来了,她也挺了身板儿,扮演好小厮的角色。

  只见秋娘扭着腰肢地进了房来,十六指点她坐下,便退了出去关上门。

  赵陶陶透过纱屏打量了秋娘几眼,便想那日见过的付云儿,瘦不露骨,清雅自然,令人怜爱,而眼前的秋娘虽说也是媚骨天成,但妆容便略显浓艳,只一双眸子晶莹黑亮,隐约流露出几分讥讽嘲弄之意,倒是有些可取之处。

  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元煦,不知道他爱不爱这一口儿?

  秋娘先是对着纱屏后头福了福,一脸的妩媚,说:“不知郎君唤奴家来,有何事要问?”

  赵陶陶立即开口:“冒昧召姑娘过来,确是有事相问,若姑娘能坦诚相告,我家公子必有重谢。”

  “奴家不敢,先谢过公子了,只是不知公子要问奴家何事?”

  赵陶陶假意咳了咳,掩饰她的尴尬,声音也低了几度,问:“我知最近你有一位常客,昨日上午他也来过,想同你打听些他的事情。”

  秋娘斜着腰身,拿帕子掩在唇边,媚笑了两声,说:“却不知小哥儿说的是哪位客人?姓甚名谁?奴家的常客可不止一位呢!”

  周元煦却皱了眉,抢在赵陶陶前面呵斥道:“我家人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多少庄重些,等下自是有你的好处。”

  秋娘闻言才正了正身子,语气恭敬了几分,“是,奴家敢不从命。”

  赵陶陶又问:“姓甚名谁?难道那客人会与你说真名?我只问你,你近来的客人里是不是有一个特别瘦弱的、身子看上去不怎么康健,身上有许多疮疤印子的。”

  秋娘“咦”了一声,立刻皱起眉头,十分厌恶道:“公子怎得要问他?”

  “这是我们自家的私事,倒不必与你说,你只消同我说,他每次同你在一起的情形就好。”

  秋娘却不老实起来,支支吾吾了许久,就是不肯痛快说出来,想来是文邦安也给了不少掩口费的。

  周元煦轻蔑一笑,问:“我们既是召了你来,便知你身上必然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你何不痛痛快快开个价码出来,给各自方便?”

  秋娘闻言便不再扭捏,一改旧态,落落大方地说:“有郎君这番话,奴家便也安心了。奴家也不求什么别的,只求郎君去妈妈那里赎回奴的身契,奴家这些年也存下不少银钱,自去过日子便是。”

  赵陶陶倒是很意外她提这样的要求,不由得和周元煦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赞赏之意,她便接了话头:“此间立即去替你赎身怕是来不及,因我要问的事十分紧急,若你能坦诚相告,我向你……我家公子必不食言,最迟不过明日,定会找人来为你赎身。”

  秋娘却没答话,只隔着纱屏静静地看着赵陶陶,半响,浅浅笑了声:“咱们同为女子,小娘子说的话我自是信的。”

  赵陶陶倒还好,脸略红了红,周元煦却是窘迫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你怎么知道……你胡说,她不是。”

  可秋娘却不接话,只把身子又是一斜,语气里十足十的厌憎:“不知道他是小娘子家的什么人,奴只想劝小娘子一句,他却真不是人。”

  赵陶陶心急,往前迈了一步,却被周元煦抓着手腕拉了回来,她只得深吸口气,平静地说:“你继续说,我们听着。”

  秋娘抽泣了一声,尽量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她的愤怒,“奴家第一次见他,就知道是个不能成事的,本想着哄着他消磨一两个时辰也就罢了,谁知他却不是人,他成不了事,就命他的小厮来……他却在一旁看着……后来几次,他趁我……,上来对我又打又骂,扯着奴的头发把奴拖到地上,用脚踩奴,没把奴当人看……”

  赵陶陶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狂怒不已,却不知道说什么对秋娘略作安慰。

  周元煦却插嘴问了一句:“怎的次次都是你接了他去?其他姑娘呢?”话音一落,赵陶陶就忍不住在他肩头锤了一拳,狠狠瞪了他一眼。

  秋娘惨然一笑,凄声说:“他做这等事,也知道自己是没脸的,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妈妈不知收了他多少钱,次次都让我去伺候,还严令我不能对外人说,我既投身在这人尽可夫的地方,哪能由得自己做主?”

  事到如此,也不得不漠视秋娘的屈辱,继续问下去,赵陶陶语气柔和了几分,问道:“昨日呢,也是一样吗?还是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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