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七夕
树下有鱼2021-05-29 14:193,237

  家人也没再问赵陶陶如何懂得这些知识,同之前种种奇事一样,早知她不是说跟父母学的便是同先生学的,幸而都是好事,一家子都慢慢习惯了。

  仅在两三个月间,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汴京的大小府邸、商行、食店等,都开始采用这套新的记账财务管理方式,各家新雇的、或遣送学习的管事账房,皆由宁王府与经济行合办的“经理人学堂”教授。

  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这套更直观有效的记账方式乃是宁王府才九岁的小县主创造的,一时间震动全城,各显贵人家上门递帖子求见、邀约的马车把宁王府所在的玉堂巷堵了个水泄不通,累得赵元梧吩咐管家闭门谢客,一家都从角门进出。

  趙陶陶从四岁开始就推了各府邸和宫里的大小宴会、雅集,自家府里宴客也不见外人,她不耐烦:她的心智哪裡是同齡人招架得住的?同龄的男孩儿女孩儿大多天真无知,就爱夸耀点家世家底、嫡庶尊卑,个个都尊贵骄矜,女使婆子们像母鸡护小鸡一样跟着不离身,赵陶陶和她们是一刻钟都相处不下去;而比她大的呢,却总觉得赵陶陶人小鬼大,姑娘们每每聚会便把她围一圈,七嘴八舌地问她些十分无稽的问题,把她当作瓦子里说商谜的艺人来逗弄,还有比这更厌烦的事情吗?

  没多几日,当年赵陶陶抓周时踩破绣屏和头面的淘气事迹不知怎的竟在东京城里流传开来,好事者把久远的事迹和新鲜的、发明记账方式的事件两相交杂,发掘出荒诞不羁与不可思议共存于一个九岁女孩儿身上,京城里很快谣言纷纷而起。

  因东京城里见过、熟知赵陶陶的外人屈指可数,故而无知的、别有用心的蠢货们便传她自小就天生神力、生得是虎背熊腰,魁梧高大赛弱冠的男儿……,这些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如蝗虫一般迅速在东京城里蔓延开来,托赖宁王府一贯规矩严,府里的人持身甚正,素来没有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之事,名声还不错,百姓们念着这些好,茶余饭后议论,只说这小县主应是个什么星宿下凡来辅佐官家,奈何送子娘娘在蟠桃会上多吃了两盏酒,办事的时候打了个迷糊一失手推错了,不幸生成了女孩子。

  又有心怀不轨的问,为什么这小县主长到三岁上才开口说话?怕不是什么妖孽附身吧?即刻就被人给喝住了,说这不是正是印证了小县主是星宿下凡的吗?乍一降生俗世,没的仙果琼浆养护,伤了她的仙气,慢慢调养得适应人间了,才能显现出其灵气。

  赵元梧夫妇也不多理会这些无稽流言,只勒令两个儿子暂时不许偷偷带小女儿出去闲逛,赵陶陶只得老老实实憋闷在家,日日对着杨先生念书作画挨训。

  谁料,她那一心公忠体国的三舅舅,给她制造了更大的麻烦。

  顾怀瑾自听闻这套新的财务管理办法,常常和新请的干当人讨论研究,心思竟然用到了国家财政的管理体系上,他耗费心力,阅遍国朝开国半百年间大量关于财政的政令、文献、章程等,竟在五月二十五垂拱殿的朝会上,憋了个大招,向临朝听政的圣人呈上了一本洋洋洒洒数十页的《论国家财政管理体系》劄子,圣人阅看后直呼奇妙,召顾怀瑾在资政殿应对,其后将劄子交由中书门下审议。

  七月初三,擢升顾怀瑾为户部侍郎,主管国家财务制度的改革审计。

  同日,宫里内降指挥,着宁王嫡长女永嘉郡主赵蓁蓁,享公主俸;嫡次女熙宁县主,享郡主俸。

  七月七,七夕,乞巧节。

  年初赵陶陶便从母亲的暖阁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南薰院东侧的院儿里,她给这个院儿改了个名字,唤做“朝风”。她还有了4个仅比她大两三岁的贴身女使。

  选女使那日,人牙子领了近二十个小姑娘到院子里来,个个干净整齐,眉清目秀,安静规矩地站在院子里。

  她先让这些小姑娘们写自己的名字,仅有十个会写字;再让小姑娘们写一句诗词,剩六个能写出来一两句。

  赵陶陶选了两个字迹规整的、两个写了李太白诗句的。

  眸子特别清亮,眉眼间就透着聪慧的女孩子,从此叫“星辰”;

  说话利落,声音洪亮,气息强劲的女孩子,从此叫“日初”;

  写下“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那个女孩儿,此后唤做“碧海”;

  写下“花间一壶酒”的女孩儿,此后唤做“月升”。

  赵陶陶知道,这四个女孩儿将会陪伴她很多年,或终身,将会是除了父母兄姊外她最亲近的人。

  她心里想:星辰大海,日出月落,岁岁年年,愿我们永不相负。

  这日赵陶陶早早就起床,穿了一身新制的襦裙:以鹅黄几何纹内填八宝图样的苏州锦裁制的对襟上襦,配了一条百蝶穿花绡纱绉裙,项上挂着当年生辰时外祖从杭州送过来的錾刻丹凤朝阳嵌红宝的璎珞项圈,梳了一对双螺髻,髻发里错落地埋了数枚珍珠钿子。

  小人儿对镜照了照,觉得自己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颇有了几分大姑娘的神气,暗暗有些得意,不枉费自己这几年坚持执行现代的膳食营养标准和卫生习惯,养得她体态修长,面色红润,一看就是个健康程度远胜同龄人的九头身元气少女。

  她奉行的三分肉、四分素、三分主食的饮食章法也影响了阖府上下的饮食卫生习惯,不单近两年整个王府连主子带仆役们没请过几次大夫,连日常膳食方面的花销都节省不少。每年寒冬,她家设的粥场,粥是最厚的、炊饼也是最大的。

  早膳过后,赵陶陶去给母亲请了安,赵蓁蓁即将在中秋出嫁,母女俩正忙着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她也不缠着母亲姐姐,去给先生请安。

  今日是无须上课的,杨先生留在自己的“听雨”小院没有去大书房。赵陶陶进了院儿,只见几个粗使婆子轻手轻脚在洒扫,杨先生的贴身女使心砚坐在书房门口一个小杌子上,对着天光做针线,见赵陶陶走近,放下手里的针线,不慌不忙起身见了礼。

  “我来给先生请安。”赵陶陶压手弯腰对心砚说。

  心砚和她主人一样,也是个冷冷淡淡的性子,“今日不上课,县主自去顽耍吧。”说完往身后书房看了眼,略带忧心地说:“姑娘昨晚吃了些酒,今日恐会起迟些。”

  “喔?”赵陶陶一听就来了兴趣,平日里端端正正不苟言笑的先生,也会在夜里吃酒宿醉不起,她两三步跳到书房门口,刚想推开就被心砚搭着肩膀,摇头示意赵陶陶不可打扰。

  赵陶陶在王府里淘气惯了的,只在父母和先生面前会收敛些脾性,现知道先生宿醉不起,她哪里会听心砚的劝阻,嘿嘿对心砚一笑,招手让心砚蹲**,似乎要对心砚说什么悄悄话。

  心砚有些诧异,还是蹲**来,只见眼前晃过一只手,她头上仅有的一只青玉凤头簪子就被赵陶陶拿在手里,她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头上的发髻,却见赵陶陶转身拿簪子就戳破门上糊的韧皮纸,还顺便用簪子在戳破的洞上快速扩了几圈,随后就趴在洞上往里看。她又不敢大声喝止,气得她哭笑不得。

  赵陶陶垫脚扒在纸洞往里看,只见杨先生睡在地上,半幅身子斜靠在书桌旁一只钧窑鱼卵纹画缸上,手上勾着一只丢了盖子的越窑秘色细线刻花酒注子,衩环尽卸,批发散肩掩住半张脸,没被丝发遮住的那一半脸,幽白黯淡,在睡梦中也微蹙着眉。沉沉睡着。

  看着先生这样子,赵陶陶便也不语,转身把簪子还给心砚,装作天真地说:“先生定是见昨夜月色好,借了酒兴好写几阙词,等明日我再来拜读。”便领着梁嚒嚒和星辰几个大步出了听雨小院。

  进了园子,粱嬷嬷问她:“王爷在湖边给姐儿搭了彩楼,咱们去顽耍一番?”赵陶陶心里想着先生,不免忧虑,摇头道:“早上给母亲和阿姊请安的时候,见她们连早膳也没好好吃完就忙着看布样,妈妈,你再领我去厨司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吃食,好给她们端过去。”

  “使不得,怎得又往厨司跑?上月姐儿闹腾着要烤面包,把手烫到,幸而没留疤,若是手上留个疤,这以后怎么嫁人?”粱嬷嬷一听就急了,连连摆手。

  “好妈妈,陶陶不进去,就在门口看看,嘱咐几句。”赵陶陶抱着梁嬷嬷轻轻晃荡着撒娇,声音糯糯的软绵绵的,听得梁嬷嬷又败下阵。

  她来一贯是这样先说好听的话、或是撒娇撒痴把身边的人哄骗住,再见机行事,幸得这许多年来,家人都知她自己有主意,从来不出格做什么危险的事,身边随伺的人也并不认真阻拦她。

  到了厨房,一屋子的仆妇都丢了手里活计来请安行礼,星辰替赵陶陶叫了起,让大家各安其位。

  赵陶陶便问今天有什么新鲜的菜熟肉食,回答说有才收拾好的羊牛肉同鲜鱼,菜蔬是应有尽有,“烦哪位妈妈替我烧煮一锅鱼片粥?”仆妇们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烧煮,主事的李娘子这一年多来经赵陶陶吩咐,学了好多之前闻所未闻的菜式和烹制手法,拓了思路,故而最喜欢这个小县主来厨房闲逛,便问:“敢问县主,婢子们日常做些五味肉粥、七宝素粥,倒不知鱼片粥怎么个烹制法?”

继续阅读:第8章—抓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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