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秦蹙眉，“两位是否不信任本官？”
沈秦平日里也算是好说话，但真到了有正事的时候，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是挺能唬人的。毕竟曾为三品大官，身上自有官威在。
这会儿子他一皱眉，那两个富户就感觉到了压力，纷纷擦汗。
虽然沈秦如今官职是不比当初了。
可他依旧为官啊！
民怎与官斗，他们是有钱，但商贾又真比得过朝廷官员，若是他们让沈秦今日不高兴了，回头沈秦会不会想法子给他们挂落吃？
“沈大人这是什么话。”宋如海当即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哪能不相信沈大人，沈大人为人我等有目共睹！这样吧，某便拿出五百两来，捐献给百姓！”
“我也拿五百两！”另一人急急跟上。
拿了钱就走吧，再多他们可真没有了！
仿佛真听见了他们心里话一样，沈秦沉默了，他岂能看不出来这二人都在拿钱打发他？
这般做派，怕不是把他跟那等强盗看为了一等人！
沈秦本该愤懑的。
他有很多种理由愤怒，但沈秦却莫名想到了沈惜娇信上所言，回想当初对那封信不以为然的自己，不禁感慨。
沈秦为忠臣，当年即便是站错了位，新帝不是他看好的那位，登基后将他贬斥去了边疆，他心中亦无一丝怨恨。反倒是觉得自己不该。
若是当初安安分分做个纯臣，或是早些看出新帝为人，也不会如此伤君心了。
而他本就为新帝对立面，新帝登基不杀他，还留他一命，这是何等仁慈之君啊！
是以沈秦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不信任官衙！
但现在，沈秦好像有点理解了。
沈秦叹了口气，“本官会写一份草书，让你等清楚知道每一文钱都花在了何处，还可在官衙外张贴，让你等监督。”这样总可以信任他了吧？
那二人没有立即出声。
其实他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正如沈秦所说，宋如海每年都会给百姓各种东西。若他真是那般重视钱财之人，便不会如此了。
钱财重，又不那么重。
说到底他们只是不信任官衙罢了，或许沈秦是个好官不错，但怎能保证官衙上下都如他一般？
就像圣人起初下旨赈灾，本意是好的，可奈何底下贪财枉法之人实在太多，白花花的银两砸下去，根本不见水花。
他们又怎能保证，钱捐出了就真到了百姓手里？
怕就怕钱给了，灾依旧，什么都挽回不了。
“两位可仔细考虑几天。”身前也不逼迫他们现在就给出答复。
门外的伙计推开门，把菜端进来。
沈秦率先坐下，其余三人也都坐下，安静用饭。
饭后沈秦带着幕僚徒步，月色倾泻，他望着那抹皎洁月光长吁短叹。
“大人何故低落？”幕僚看出他心绪不佳。
沈秦却只是摇头。
他只是没想到那两人会如此不信任朝廷，虽然隐隐约约知道点理由，可这种事总不好嘴上直说。
幕僚也就没有问，两人一路走着，竟是走到了永民巷附近。
沈秦忽然便想到了沈惜娇，他女儿的那家食肆好似就在永民巷？
“大人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沈秦听得幕僚询问，沉吟片刻，转了个反向往食仙居去，幕僚一头雾水，却也只好跟着。
去到才发现，食仙居今日并未开门。
沈秦叹了口气，“竟是来晚一步？”
周围人看他二人站在食仙居门前，都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今日下来，他们早就见惯了匆匆赶来此处，又长吁短叹着离开之人，已不足为奇。
“兄台，明日再来吧，今日沈娘子歇业不开门！”有人好心提醒。
沈秦恍然，原来不是他慢了一步，而是沈惜娇压根就没开门。
“沈娘子？”
幕僚咀嚼着这个颇有深意的称呼，看向一旁的沈秦，“莫不是……”显然，他想到了为沈秦出谋划策的沈惜娇。
沈秦点头，干脆承认了，“是，这食肆正为吾女所开，本想来此看看。既如此，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官衙。
-
次日，沈惜娇一大早起来开业，才来食肆便涌入了一群人，看着她忙碌。
“沈娘子可算是来了！昨日我苦等一日，没了这食仙居，我等都不知道该在何处解决早食了。”一人痛心疾首道。
沈惜娇只是笑，“城中早食也不少。”
那人却摆摆手。
“那些怎能与沈娘子相比！”
昨日歇业，今日的食客们更热情了，沈惜娇准备的份量远远不够他们的，很快便卖完。
阿柳等人在收拾桌面，沈惜娇却提起了漆木盒。
“阿柳，等会儿你们将菜洗好，我暂且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沈惜娇交代。
阿柳笑着回道，“放心去吧姐儿！这就交给我和沈安那小子了！”
沈惜娇便提着漆木盒去了济仁堂。
盒子里是她预留的两份饭，今早没见着萧七主仆，沈惜娇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是以，想给二人送去。
毕竟之前也有过一次萧七夜半来送香料，礼尚往来罢了。
不料，路上便碰到了匆匆而来的萧七。
“沈娘子，你这是？”萧七惊讶地看着她提着的漆木盒，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他还准备去食仙居买早食呢。
沈惜娇将盒子给他，“今早不见你来，想着你们可能是有事，便留了两份。”好在是留了，不然萧七只怕要空手而回。
不过后面这句话，就不必告诉萧七了。
萧七自然对她感激万分。
给了钱，两人一同回药铺。
萧七是要把饭带回去给萧珏，而沈惜娇则是要买胡辣汤所需香料。
到了药铺，萧七很有眼力见的快速整理好香料给她，“沈娘子，你要的香料。”
“多谢。”沈惜娇正想掏钱。
萧七却说道，“沈娘子……给一百文便好，我家主子说了，这些都按最低价给您。”
沈惜娇迟疑，上次已经是她占了便宜，如今又来？
这次可比上次要多，这些药材绝对不止一百文了。
见她迟疑，萧七再三劝说，字里行间都是不愿忤逆自家主子的意思。
沈惜娇只好无奈地给了一百文。
一日歇业，沈惜娇回到府中，撸起袖子准备做胡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