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我儿留着自己用。”徐九娘又欣慰又心酸。
若非他们家境如此，以她儿子的聪慧，只要有书读将来必然是出人头地，不像如今，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
周阿文还有些犹豫，徐九娘直接说她在沈娘子处用过了。
前者这才放心。
即使在竹筒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奶茶的口感依旧不逊色，周家人喝进口，只觉得浑身都泛起甜滋滋的喜意。
“娘，这个还有吗？”小女儿吧砸嘴，眼里满是渴望。
徐九娘苦涩地把她抱在怀里，哽咽道，“没了、但娘跟你保证，以后还会有的。”
同时，沈府内众人正在忙着烤肉，由沈惜娇亲自操刀，味道可想而知。
切成小块的炙羊肉被摆在盘子里，许娘子一口羊肉一口奶茶，满足地喟叹出声，“爽！”
众人都忙得很，恨不得长两张嘴出来，只有沈母是那个操心的，“少吃些，羊肉性温、吃多了却上火呀。”
“哎呀，阿姊。”许娘子嘟囔，“平日里你管着我们也就罢了，这一家子吃饭的时候，就少说两句吧，孩子们也不爱听。”关键是影响她胃口了。
“就你吃的最多！”
沈母没好气地把她手里的羊肉串抢了。
许娘子“哎呀”一声，懊恼极了，早知道她就不说了，她的羊肉串啊！
沈惜娇舀了一勺冰粉，甜滋滋的味道满溢口腔中，在这片嬉闹声中，感觉到了难得的安宁。
沈安是在众人吃完后回来的。
“正是用晚饭的时间，你上哪去了？”阿柳问。
沈惜娇把专门留出的那一份给沈安拿出来。沈安就一边吃一边说，“我刚才看见徐九娘了，她与一对夫妇起了口角，后来还险些动手。”
“姐儿，你们不知那对夫妇有多畜生！苛待自己女儿，竟连一枚鸡蛋都吝啬，当真是不配为人父母！”他愤忿极了。
而后沈安从头说起，讲起他是如何偶然间看见徐九娘母子被人堵着；又见周围无一人上去后，跑了两条街去找来官差的。
“岂有此理！”阿柳简直不敢置信，“他们养的到底是女儿，还是鸡犬？就是鸡犬也没有这般苛待的吧！”
“那官差最后也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沈惜娇觉得有些讽刺。
古人重孝道，于是父母做什么都是对，子女但凡有一点苛责，就是忤逆，就是不孝。
这与被士族、被富人压迫的庶民何异？
区别大概就是，富人找庶民给自己耕地种田，还会多少给几文钱，并几块豆饼，再把人打发走，而那些摊上无良父母的子女，却连这点报酬也得不到吧。
沈惜娇回想起前段时间听说的一则逸闻，“前阵子食肆里有人分享了，京城的一桩弑亲案。据说此案一出，当即惊动了大理寺丞。”
“那之后呢，死的又是谁？”阿柳心下微惊。
“死的是一名女子，她是从娘家跑回来，被生身母亲下毒毒死的。”沈惜娇冷嘲道。
“天爷啊，好狠心的母亲……”
“你也这么想吗？”让人意外的是，沈惜娇居然看了过来，她对阿柳说，“方才我并未说全。其实那女子是成婚后，遭到丈夫欺辱，不堪受辱才跑回家。”
“而就在她回家的第一个晚上，父母瞒着她秉烛夜谈，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收到女子夫家来信，父亲认定是女儿对不起丈夫，起了杀心。”
所以真正的恶人其实另有其人，不过“母亲”也并不无辜就是了。
这个时代对待女子是严苛的，严苛道容不下一个逃回娘家的无辜女子，那女子的父亲正是不想受人指指点点，因而勒令她母亲下杀手。
“但最后大理寺丞判此案，父亲不知者无罪，只用关押一年；母亲草菅人命，绞刑。”沈惜娇哂冷笑。
沈安和阿柳听完这个沉重的故事，久久不言。
“若有一日我能当上大官……定要将这不合理的律法改了！”良久，阿柳才冷哼道，“毒害打骂子女的通通流放三千里！”
沈惜娇忍俊不禁，“那咱们阿柳可得努力了，最好是现在就开始努力。争取早日带我们过上好日子！”
“姐儿，哪有你这样取笑人的呀，我方才是说着玩儿的。”
阿柳脸红扑扑的，作势要来打她。
沈惜娇也不介意，正好手里头没拿着东西，跟她就地一滚，就这样打闹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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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阿柳把石大郎家的事拿到食仙居里说了。
不同于她的气愤，周燕娘、罗梓听完候都反应平平，就连平日里根阿柳玩的比较好的罗梓也只是一叹，“这种事多了去了。”
阿柳一愣，看着她们平静麻木的脸，忽然间很是迷茫。
周燕娘以为她只是不懂，便好心告诉她，“这些年已经算好了，你不知早些外头还乱的时候，一女侍二夫、好端端就被人抢了的女子，数不胜数啊。”
“我还听过有女子先后跟父子、或是兄弟两个的，甚至有近亲的……总之很乱，怕是从那些蛮夷人那儿学来的。”罗梓也压低声音。
其实还有很多，过不下去就把女儿卖掉的比比皆是。
乱世就是如此。
人命如草芥、沙场上跑的马都比一个活生生的人值钱，毕竟好马不易得，人却遍地都是，死了一批又来一批。
通过罗梓和周燕娘二人的话，沈惜娇仿佛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地上的庶民伸着手在喊“救救我”，远处待嫁的新娘比将死之人还心如死灰……
沈惜娇很难受，有点恶心，又不行像是单纯被恶心到，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
连她一个曾经活在信息时代，有覆盖全世界的信息网的现代人都受不了，何况阿柳、沈安他们。
尤其是阿柳吓得脸都白了。
她虽为女子，还是家奴，但沈家作风好，沈惜娇待她也是没话说。
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更像是交心的朋友，这点从沈惜娇一个主子，竟然都能跟她这个奴婢在地上打闹，就看得出来。
所以阿柳其实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从前的生活，就像是活在一座精致的象牙塔中。
她哪里能想象出来周燕娘口中说的这些？
“呕……”沈安脆弱一点，直接跑出去吐了。
许娘子手“啪”地一声放下，桌子被她拍的震了震，“也就是如今朝中没有女官，否则怎能容他们这般肆意妄为！真当律法随他们驱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