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实在是没有想到,沈惜娇一个小女娘,这么难搞。
他刚开始看她年纪不大,还暗自窃喜过,岁数小,就意味着阅历不深。
那还不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结果这一套下来,赵大哥人都麻了。
这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小女娘,他见过的最老奸巨猾的商人,也不过如此!
赵大哥心累了,他承认,自己输给了这个小女娘,“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
“我马上要搬去甘州城,不出意外,今后都不会再回来,所以急着把这房子卖掉,当沿路盘缠。”
“你若是要,我便按五十八两给你,桌椅板凳一应东西,也全给你。”
这家原本是个茶铺,所以才会有桌椅板凳这类东西。
但荆县茶叶卖的不好。
百姓饭都吃不起,哪有闲钱喝茶看戏?
他也是没法子了,才举家搬到甘州,听说那儿还不错,赵大哥打算,以后就落在那儿了。
沈惜娇寻思着,应该也差不多了。
若一昧犹豫,恐怕反倒错过,而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赵大哥可备了契书?”沈惜娇便道。
“有有有!一早便备好了,随时都可去官衙签字画押。”
赵大哥赶忙掏出契书来,他就等沈惜娇这句话了。
两人即刻前往县衙。
律法有规定,转让房屋、田地,都需要去当地官府办理,在官差见证下签字画押。
这也是对购买人的一种保障。
县衙。
见沈惜娇来,李大胜还以为,她是来找沈秦的,“沈娘子,实在是不巧,沈大人他……”
“我并非来找沈大人,而是来签契书,我准备将食肆旁的院子买下来。”沈惜娇简要解释了一下。
李大胜恍然中,还带了一丝对她的佩服。
沈惜娇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
但买下一间院子,动辄几十几百,甚至上千两,她如此年纪,有这等手段和气魄,相当不容易。
“稍等,我这便去催促他们办。”李大胜说完,就跑了进去,沈惜娇也没拦。
县城大小事务,一应都归县衙管。
这就意味了,很多时候县衙的办事效率,没有想象中的高,尤其是文书工作,那更低。
地方小吏的选拔,都很随意。
有些地方,交钱就能进,给的多还能当个小领队什么的。
沈秦坚决不认同这种腐败制度,来荆县上任第一天,就大刀阔斧改了,但已经选了的小吏,也不能全赶走。
这样一来,就留下了很多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吏。
让这样的人做文书工作跟登天也没啥区别。
不过有人帮忙催那就不一样了,速度起码快两倍,人脉和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沈惜娇和赵大哥,在契书写下各自的名字,再交给主簿审核,盖上官印。
如此便大功告成。
沈惜娇让沈安把银票取出来,给了赵大哥,后者眉开眼笑,很快就同她告别,离开了。
“这次还要多谢你二人。”沈惜娇取了一个袋子给周三郎,袋子里,装着二两银子,“这银子,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三郎拿到那小小的钱袋子,就跟被烫到手似的,连忙道:“不不,这我们不能要……”
“三郎说的对,我们只是办了点小事,哪里就用得着娘子这般郑重道谢。”
周三郎和周燕娘都坚决不要这银子。
但沈惜娇也很坚决,“今次多亏你们在其中斡旋,否则,凭我手头上的银子,怎么可能拿得下这么好的院子,这是你们应得的。”
姐弟俩抵不过沈惜娇硬要给,最终,由周三郎出面,将银子收下。
沈惜娇带着阿柳、沈安回到府里。
“娇姐儿回来了!怎么样,事办成了吗?”许娘子紧张兮兮,生怕沈惜娇说砸了。
好在等来的是个好结果。
沈惜娇亮出契书,小心翼翼捏着边角,上面的墨还没干完呢,“成了,契书在这儿呢。”
众人小心极了。
仿佛那是一片羽毛,碰一碰就要飞走。
“还真是……天爷啊,咱们家可算是熬过来了!”许娘子这么要强的一个人,都险些泪目。
从一开始的需要典当维生,到如今不靠任何人,靠自己的双手全款拿下一个院子,过去才多久?
沈母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感觉日子更有盼头了。
她们开心,沈惜娇自然也开心。
辛辛苦苦打拼,不就是为了看见亲人这一刻的笑容吗?
而经过了此次,沈惜娇也思考起来另一件事。
当初家里没钱,仅有的一点典当出来的银子,远远不够能买下一个铺面的程度,所以食仙居现在这块铺面,是租的。
“是不是也该考虑把铺面买下来了。”沈惜娇喃喃,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清晨,荆县城门刚开不久,就陆陆续续地有人牵着车马进城,看守城门的小吏打着哈欠给这些人登记。
“可以过了,下一个。”
此时人群中有两个人特别显眼。
其中一人做随从打扮,另一人则是穿着一身石青色,松松垮垮的长袍,两个人都一副半夜去偷鸡摸狗了,没睡好以至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长南打了个哈欠,“公子,是不是你看错了,其实夫人没那么早到?”
“有你这么跟自家公子说话的吗?”
蒋胥有气无力骂了一句,又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还是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和马车,嘟嘟囔囔骂着从袖子里翻出那一封看了好几遍,快被揉皱了的书信,“没错啊,信上说的明明就是卯时。”
“……为什么人还没到呢,不会是半路马跑了吧?”
“那我们回去。”
“公子,这样不好吧。”
蒋胥已经不想等了,没什么耐心的他骂骂咧咧就要回去,他怀疑根本就是信上写错了!
等他到时候去信问一问母亲就好了,不等了,腿都给他站累了。
往回走的时候,蒋胥又瞄了一眼,结果就看见了胡人的车马。
这本来跟他没关系。
这种车马在边关之地并不罕见,几乎每日都会有胡商来来往往,但马车旁边还站着个蒋胥很眼熟的人,这就有关系了。
“那不是李奎吗?”蒋胥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时,胡人也看见了他,认出蒋胥的他笑着朝这边点头。
蒋胥也同样点点头。
两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后,便各自收回了视线。
“公子!你先急着走!”长南忽然用力拉了拉他,“我、我好像看见夫人的车马了!”
周夫人带的仆从给了小吏一封书信,别的地方来的都需要过关文牒,他们不需要,因为有甘州刺史的亲笔书信,还有信物。
小吏收到这两样东西,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来,二话不说就把人放行了。
周夫人进城没多久,就见到了自己那个不听话的逆子。
“母亲。”
一向无法无天的蒋胥,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低着头,要多乖有多乖。
而周夫人是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个逆子,看到就心烦,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对他说:“上来,到地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