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惜娇嘴里得知言先生要离开,沈景昭很难过,特地赶来送他。
就连沈惜毓和沈惜韶也都来了。
言先生走的那一天,晴空万里。
天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吹过的风都变得分外温柔。
“先生,这是我送您的临别礼,请您一定要收下。”沈景昭上前小心翼翼递上一支毛笔。
不是特别昂贵的那种。
但对一个孩子来说,也是十分难以得到的东西了。
沈惜娇恍惚想起什么,低声问一旁的阿柳:“前阵子昭哥儿是不是一直在攒银子来着?”
阿柳也用气音回:“是呢,经常缠着我们想要来帮忙,每次干一点活,我们就给他几个铜板。”
“后来有一次,我不小心撞见他把那些钱收起来,攒了有满满一袋,问他攒那么多钱来干什么,他还不肯说。”
她道,“如今想来,说不定是那时候就想着要买礼送给言先生了。”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沈惜毓和沈惜韶也各自递上了临别礼。
虽然她们不像沈景昭那样,被言先生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可也有过一段时日的师徒之情。
言先生是个特别好又负责的先生。
哪怕有时候严厉了一些,也只是想她们把教的都学会。
沈惜韶:“先生,这是毓儿最喜欢的糕。王妈妈每日只许我吃两块的,说吃多了会掉牙,我送给你。”
言先生:“……韶姐儿有心了。”
他能说什么呢?人都把最爱吃的割舍给他了。
哪怕被说会掉牙,言先生也只能认了。
轮到沈惜毓了,她送的是自己打的络子,低头羞涩地放在言先生手心。
后者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也谢谢你。”
礼送完了,言先生与沈惜娇郑重告别后,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恰逢一阵穿堂风掠过。
沈惜娇突然大声道,“先生,祝你此行一帆风顺,所想皆能圆满!”
言先生挥了挥手,从来紧绷的肩膀,在这一刻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沈惜娇叹了口气。
此次一去,是真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不过她并不是会常常伤悲春秋的人,这点因离别而产生的惆怅,很快就没了。
毕竟这对于言先生来说,是一件好事,若能考得功名,那以后他家中的老母亲就不用日日熬着眼睛做绣工,挣银子了。
这道理放在沈景翊身上,也是一样。
随着乡试过去几日,家里气氛非但没有放松下来,还一日比一日紧张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捏着一颗心,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一定要考上啊,翊哥儿肯定没问题的……”许娘子念念有词。
沈母坐在一旁没说话,却也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沈安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
“夫人,许娘子,好消息啊,咱们郎君考中了!”
沈母噌的一下站起来,动作太快差点摔倒,扶了下把手才站稳,脑袋被这个好消息冲击得一阵阵眩晕。
许娘子赶忙拉了沈安一把,把人拽进来问,“考了第几名?”
沈母心再次提了起来。
只因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沈景翊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心气最高,他几日前就信誓旦旦让她放心,活像是头名已经在囊中了一样。
看得沈母是担忧不已,可又不好直说出来,怕打击了他。
万一头名另有其人……那他该会有多伤心?
在沈母担忧又紧张的注视下,沈安喝了一口水,缓了口气,才接着一脸喜气洋洋地说:“是解元啊,最年轻的解元呢。”
“听说就连甘州刺史都被惊动了,连夜赶来恭贺呢!”
乡试头名就是解元,而沈景翊今年,也不过才十六的年纪。
这个年纪考中解元,难怪就连刺史都会被激动。
沈母大大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许娘子等人已经高兴坏了,连连追问沈安细节,沈安应付不暇。
食仙居内瞬间化作一片笑语。
而另一边,沈惜娇也从来买蛋糕的蒋胥和慕时锦二人口中得知了,自家兄长考了乡试第一。
慕时锦啧啧道,“十六岁的解元啊,真可怕,本朝都没几个吧?”
说着,他又看向身旁的人,吊儿郎当地把手放在后者肩膀上,“听说你爹来荆县了,怎么,不打算回去看看老父?”
蒋胥:“滚啊,要你管!”
沈惜娇手抖了一下,差点没端住手上的东西。
她恐怕是整个沈府最不担心沈景翊考不上的人了,毕竟他那学习强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要是连这种卷王都考不上,那其他人干脆也别考了。
趁早洗洗睡吧。
但是解元,还真有点惊到她了,要知道考试是不限制年龄的。
所以很多时候会看到,一个考场上,有十几岁的少年跟七八十的老人同台参考。
甚至有人牙都要掉光了,还是童生呢。
沈惜娇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呢,还有宋时温,他也考上了吗?”
“我们啊都考过了,榜上最后两名分别是我跟他。”蒋胥锤了一把慕时锦,又说:“至于宋兄啊,他也过了,名次比我们要好。”
“这会儿不见人影,估摸着是在家门口点爆竹吧。”
蒋胥说的时候不禁有几分唏嘘。
其实他跟慕时锦,就没想过自己能考中名次。
他们都对当文官没有半毛钱兴趣,纯粹是陪跑的。
但考试前几日,宋时温跟沈景翊都在卷生卷死,那架势活脱脱是拼着不睡觉,也要把书上的内容死记硬背下来。
同僚如此努力,他们也不好就这样干看着,只好跟着卷。
结果榜一发下来,他们傻眼了,居然考上了!
慕时锦吃了一个泡芙,语气有些复杂地说,“我娘说谢谢沈兄带了个好榜样,改日送一份礼道沈府上,宋家也有一份。”
蒋胥:“别说了,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沈惜娇拿了个油纸袋,把他们要的点心装好,“有什么不好?”
“你们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多少人想要这功名,还求不得呢。”
慕时锦拿过袋子,眼睛一瞄就发现了不对,疑惑道,“沈娘子,你是不是给多了两个?”
沈惜娇:“送你们的。”
这点东西,她还不至于吝啬。
就当做是庆祝他们考的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