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将奶茶装好后,向沈惜娇告了别,车马拉着货物缓缓前行。
马在前边走,拉着沉重的板车。
一个胡人手里拿着马鞭赶车。
沈惜娇在后面看着,默念一声珍重。
此行路途说远不远,可要论从随时可能起兵戈的两地之间穿行,谈何容易?更别提随着接近年关,两边形势又紧张起来……
冬日水草不丰,那些突厥人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时不时派小股人马,来劫掠边关百姓。
所以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沈惜娇微微叹息,只祝愿此行圆满功成。
旧人虽走,新人又来。
尤其是如今食仙居生意日益红火,荆县大多数人只要提起去用膳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食仙居,连打招呼的方式都成了“今日可往食仙居一去?”
刚去过的人摸着吃的浑圆的肚皮,会心一笑。
而没去过的人则是急得抓耳挠腮。
谁来告诉他这食仙居是个什么地方!
可恶,明明大家都是人,怎么把他们排斥在外?
沈惜娇自然是喜闻乐见,看着逐渐丰盈的钱袋,她揉面团时都更有劲了。
忽然,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阿柳,你去看看外面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娘子,那是石家的女儿。”阿柳回答道。
实际上她跟许娘子等人,比沈惜娇还要早注意到石招娣。
毕竟石招娣那样子是在太招眼了。
她想进来,却每每迈出脚又缩回去、似乎顾忌着什么,踌躇不前。
但真正令阿柳惊讶的不是这个,是这女孩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杂乱、小脸蜡黄,她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城北的受灾百姓跑来了呢!
许娘子跟林娘子在后面唾沫横飞的,都快把石家夫妇骂死了。
沈惜娇想了想说,“那你去把她叫进来。”
总不能让人一直站门口。
石招娣看着眼前的食仙居,心中满是迟疑。
每当她鼓起勇气时,就会碰上一两个离开的食客。
那些食客并不在意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即使是那种衣着上乘、谈吐不凡的富家子弟,也只是瞥她一眼,便继续同身边的人笑谈,言辞中对食仙居的饭食大为赞赏,兴致勃勃。
而这个时候石招娣就会跟被烫到了一样,飞速往旁边让开。
她有次走开的慢了点,差点撞上人。
“谁啊这么不长眼睛!”那人本想破口大骂,看清石招娣后却愣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
那人一脸讪讪。
本来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结果只是这么一个形容狼狈的小姑娘,若是与她计较,反倒显得他落了下乘。
这一行人走后,石招娣松了口气,却是更不靠近了。
为什么她会想来呢?
石招娣心里很是懊恼地想,眼前又闪过了那天沈惜娇温和的笑意,温暖又明亮,简直就像救世神女。
可她到底不是真的真的神女呀。
哪会有人会无条件的帮助别人呢?或许……她就不该来。
“娘子请你进去,跟我来。”
就在石招娣低头满是颓丧时,阿柳朝她走过来。
她的声音在此刻,成为了石招娣心里破开阴霾的一道光。
石招娣愣愣的,不可置信,“沈娘子找我过去?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见娘子呢……”
她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心里无比懊悔。
早知道方才来的时候就换一套衣服了!
“娘子不会在意这些的。”阿柳却好似看不见她身上的狼狈和脏污,一点也不嫌弃地牵住了石招娣的手。
“来吧,跟我走。”
直接走正门太显眼,于是阿柳带着石招娣从后门过。
食仙居后面有个自带的小院,不大,地里种着一些刚冒头的嫩菜苗,那是沈惜娇买了种子,亲手种下的。
对于入口的饭菜,她一向坚持有机无害四个字准则。
看出石招娣的局促,阿柳先让她在一旁坐下,然后问她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石招娣闻言连忙摇头。
肚子却跟她唱起了反调,一声悠长的肚鸣响亮又清晰。
小姑娘脸瞬间爆红。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阿柳瞬间明晰,这姑娘是不好意思说呢,于是当即起身。
因为不知道石招娣喜欢吃什么,就把早食每样都打来一份。
堪称丰盛的饭食摆在眼前,诱人的香味勾的饥肠辘辘。
石招娣眼睛红了。
亲爹娘都不曾对她这么好过!
阿柳安慰她,“你慢慢吃,这儿别的没有,就吃的最多。”
说完她便回去继续帮忙了,营业时间还没过,沈惜娇她们个个忙得飞起呢,她可得去帮忙。
阿柳走后,石招娣缓缓拿起一块煎饼。
她细细咀嚼,却越吃越咸,时不时伴随着一两声抽噎,随后发了狠一改细嚼慢咽,大口大口的吞咽,怎么都吃不够一样。
阿柳把人安排在后院的事,一早就跟沈惜娇说了。
这边刚送走最后一名食客,她洗干净手便问,“人如何了?”
“还没去看呢……不过瞧着是不大好。”
阿柳想起石招娣都唏嘘,还夹杂着一丝怜悯。
这孩子是真可怜啊。
沈惜娇当即决定去看看。
后院里,石招娣只吃了几张面饼、一碗扁粉菜就吃不下了。
这还算她吃的多了,以前在石家的时候,石招娣可吃不上这么丰盛的饭食。而官衙虽然不曾苛待她,石招娣每每想到那对糟心的爹娘,也吃不下。
只有这一次,她吃的最饱最满足。
于是当她见到沈惜娇时,那股面对恩人的感激和无措,顿时令她手忙脚乱。
“沈娘子……多谢娘子屡次帮我。”石招娣忍不住又哭了。
沈惜娇递过去一张帕子。
良久,石招娣汹涌的情绪才平息。
“我记得石家夫妇都被官衙羁押了。”沈惜娇跟许娘子等人一齐坐下来,“你既已被放出来,想必是案子已经有了论断?”
石招娣轻轻点头,“沈县令以逼女为猖之罪,罚石大郎杖八十,刑五年;吴天香则是杖五十。”
“原本吴天香也要入狱,只是沈大人说稚子尚需人照看,便让那吴天香免了牢狱之灾,不过从今后,这二人就与我再无干系。若是她贼心不死,再欺压我,一经发现便即刻押入大牢,关押十年。”
闻言,许娘子这才狠狠出了一口气。
“如此倒也不错。”
“哼,我觉得还便宜她了呢!”阿柳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