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官差来报时,荀先生还有些诧异,随即就见到了冒着雨过来的沈安。
“先生,是我家姐儿让我来的。”沈安憨厚一笑,说明来意。
听完以后,荀先生久久回不过神。
他有些感激,也有些复杂,如此局面下,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居然是沈惜娇。
“多谢沈娘子大义。”
荀先生郑重行了一礼。
沈安忙说不敢当,因急着回禀,与他确认了所需的盒饭数量便又顶着斗笠匆匆离开。
“先生,方才您口中的沈娘子是何人?”有不认识沈惜娇的官差问。
荀先生复杂地看着外面,良久,叹息道,“你们昨日吃的盒饭,便是她所做,她于你们,有大恩。”
“原来就是这位沈娘子!”
“沈娘子真是心善啊。街上好些食肆都闭门谢客,若非有她,昨儿个咱们还真不一定能吃的上一口热乎饭菜。”
“那葵菜炒蛋真是不错、葵菜羹也好。”
众人一下对这位沈娘子有了印象,并大肆褒赞。
荀先生脸色微微柔和。
许多时候,其实这位令县衙众人“闻风丧胆”的幕僚先生,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或许……他也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吧,荀先生叹息想到。
“不好了!城北发生暴乱,闹出人命了!”
谁知下一秒,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什么?你说清楚。”
荀先生倏然上前。
“是、是城北的书院,方才发现死了一个乞儿。”
听完荀微有些犹豫,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最是不该离开。
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那里是平时沈秦最常出现的地方,看着那里,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抹板正清廉的身影。
若是沈秦,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你们几个,随我走。”荀先生当即点了几个人,带着这几人,毅然决然地离开官衙。
沈安将荀微的答复带回来后,沈惜娇便放了他去休息,然后着人准备油纸伞、蓑衣,准备出府采购食材。
府里剩下的菜不多,要做几十人份的盒饭肯定不够。
沈母拦着不让她去,“去什么去,外边下这么大雨你是没瞧见?连樵夫都不一定出门,何况是菜贩。”
“是啊娇姐儿,阿姊说的有道理。”许娘子等人也纷纷来劝她。
沈惜娇看向心虚的阿柳。
她特意嘱咐瞒着府里,谁偷偷打的小报告,一看就知。
阿柳原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被盯得久了,才无奈道,“姐儿,府里的伞恰好坏了一把,你要走,怕是不行了。”
“……”沈惜娇越发无语,好好的伞怎么就这时候坏了?
众人正劝着。
门房忽来报,周燕娘、白芍等人来了。
沈惜娇惊讶出去看,看见几人抬着几大筐的菜,浑身湿哒哒、笑容却格外灿烂。
“料想到县衙应继续饭菜,怕沈娘子府上的菜不够用,恰好我等家中还剩一些平时储备的,又找人凑了一点,凑成了这几筐。娘子你看够不够。”
沈惜娇哑然失笑,筐里满满的菜,别说是给官差们做一顿了,就是多做几顿也够。
沈惜娇收下了菜,让阿柳拿钱来,想照市场价给她们。
周燕娘几人凑这几筐菜不容易。
“不不、沈娘子是做好事,我等又怎能够要娘子的钱!娘子还是收回去吧。”周燕娘连忙推辞。
沈惜娇只好说,“到时官府也会算钱找人拿给我,若是不给你们,岂非我这个掌柜占伙计的便宜?拿着。”说罢将钱塞给了周燕娘。
周燕娘只得作罢,把手上的钱跟其余几人分了分。
这几筐菜种类齐全,真是解了燃眉之急,沈惜娇一合计,还是做了跟上次一样的烩菜和炊饼。
午时,官差来取盒饭。
来的是个沈惜娇没见过的,看见自己眼熟的饭菜,他眼睛都亮了。
这个炊饼他最喜欢了!
“真是有劳沈娘子。”官差这话说的非常真情实感,也异常恭敬。
这位沈娘子,如今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
“昨日送去的饭食可还合胃口?”
沈惜娇询问。
她这一问简直是问到了点子上,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争着说。
“何止是合胃口啊!哎哟,不怕娘子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饭菜,感觉跟前面白活了一样。”
“沈娘子能不能教教我,是怎么把炊饼做的那么松软弹牙的?”
沈惜娇随便教了他们一点小技巧。
官差们还有事要做,不能久留,走的时候恋恋不舍的,“沈娘子,下次再来跟你讨教!”
送走了这些官差,沈惜娇也安心了。
至少她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卸下了心里头沉重的担子,沈惜娇才倒回头来,做自家人的午饭。
也用不着再开灶头,给官差们做的盒饭还有剩的,直接吃就行。
沈母等人刚坐下,一道人影便急匆匆走来,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急色。
“郎君怎的这时候回来了?”先开口的是阿柳。
不错,此人正是沈景翊。
沈景翊愣愣看着她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见状,沈惜娇转头无比自然地,让人多添了一双碗筷给他,“正好,留下一起吃。”她不在乎沈景翊是为了什么回来,总归是回来了。
那就坐下来一起吃饭,家人之间这很正常,何况,沈母也有好些时日没见过沈景翊了。
沈景翊却松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
“此次回来只是不放心你们,既然你们都没事,我该回书院了。”
“这就要走?”沈母面露不舍。
“嗯。”沈景翊点头,“近日课业繁多,分身乏术,若是以后有时间……”
他没有说下去。
乡试之后还有会试,三年又三年,所谓“寒窗苦读十余载”不正是如此?往后聚首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青年苦涩抿唇,望着鬓角已有白发的沈母,竟是不忍再看。
他亦不舍亲人,可要如何两全呢?
沈惜娇不知道沈景翊的纠结,就算知道,她也只会说“等什么等,只要今朝不要来日”。
她素来是个求务实、重当下的人。
“雨连着下了快两日,想来书塾众夫子也是暂时歇课,学堂内空无一人。既如此,哪读书不是读?”
沈母眼前一亮,“对对对,娇姐儿说的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