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片刻也不敢耽搁，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石大郎在跟那名仗义执言的男子拉扯，男子力气不如他，又有几个人上来，好几人一起出手，才勉强按住石大郎。
“乃父如何对待亲女，与尔等竖子有何关系！”石大郎怒吼。
那男子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他鼻子骂，“汝也知道此乃亲女？那你更该好好对待，而非再大街上拉拉扯扯，损其名誉。此非父母所为！”
石大郎讷讷，他没读过什么书，学不会文人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该如何骂回去时，官差大喝一声，“闲人退避！”
人群呼啦啦散开。
而等那领头官差走到跟前，看见又是石大郎与其妻子，顿时露出了个颇为无语的表情，“怎么又是尔等？”
这名官差正是李大胜，上次也是他调解的石大郎一家纷争。
李大胜记得这对夫妇的不要脸和斤斤计较，一枚鸡蛋都要争上许久，以至于一眼便认出来了。
石大郎见到官差，下意识一怂，被妇人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后，才支棱起来。
“此乃我等家事，就、就算是官差也不能干涉乃父，我今日非得带她回去！”
李大胜眯眼恐吓，“汝就不怕触及律法？”
“休想吓唬我等！哼，大齐律法分明是‘子女弃养父母，杖五十，罚没百两；有大逆不道伤辱父母者，押五年；若弑亲，更是天理不容，直接判其斩首示众！”妇人得意洋洋。
他们上次被官差吓到后，终日惴惴不安，于是就找机会问了人，想知道如他们这般会被怎么罚。
结果那人告诉他们，官差是吓唬人的。
大齐律法里压根没有对父母如何的条例，只规定“子必养之，若弃之，罪大恶极”来约束子女。也就是说，无论他们如何做，都不会被罚。
李大胜闻言无奈，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谁说律法这么写，尔等便不算有过错了？”沈惜娇忽然出声，惊到了周围一片人。
李大胜惊愕无比，差一点“沈娘子”三个字就脱口而出，还好忍住了。
石大郎看着走出来对峙的沈惜娇，粗声粗气地挥手，“走开走开，你个弱女子，再不让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虽说明文规定了，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据我所知，当今县令沈大人乃爱女之人，若是让他知道尔等瘧待亲女，不见得会不怪罪。”
石大郎自然不信，“你如何得知？汝又非县令之女！”
此话一出，李大胜表情立即怪异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
沈惜娇却并未亮明身份，而是言之凿凿，“沈大人勤政爱民，人尽皆知，汝仔细想想，一个对待子民都如此仁爱之人，对亲女焉会不好？”
石大郎还真下意识顺着想一下。县令会如何他不知道，若他是县令，那他儿子都不用想着出人头地了，直接便是官宦子弟，可以横行霸道……
可那是他儿子，女儿生来就是赔钱货，哪能跟儿子一样？
“汝……哼，乃父不与你争辩！”石大郎声音透着一股心虚，即使是他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甭管人家县令关起门来到底如何，他们作为百姓都不能公然议论官员是非，否则人头还要不要了？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见这儿成了沈惜娇的一言堂，妇人暗骂丈夫的不中用，自己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依照以往那样撒泼。
“好，好啊，你们都愿意当善人，那老娘辛辛苦苦养她十几年，你们要留下她，就非得把这钱给我不可！”妇人叉着腰。
众人看到这里，已是对这夫妇二人厌憎至极。
“天底下哪有这么为人父母的，竟当众买卖亲女。”
“唉，人心不古，你我都是普通老百姓，怕是无能为力咯。”
妇人见状刚要得意，一身着竹青色官袍的沈秦便带着一众官差至，“打骂子女是不犯法，然，买卖子女犯法！”
“来人啊，拿下石家夫妇，押送回公堂，本官亲自审问！”
沈秦冷面含怒，充满了法不容情的严肃。
来之前他便让人了解过事情经过，如今捉拿两人，除了这么多人证，他方才也是亲耳听到石大郎妻子的一席话，不算冤枉这对夫妇。
身后一众官差齐声道“是”，声音洪亮。
石大郎夫妇吓得面色惨白。
“大人、大人冤枉啊……不要捉我去官衙！”
“贱人，你现在满意了？早知如此，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石大郎则把所有罪责都怪在石招娣身上。
沈秦指挥手底下的官差，指指低头不语的石招娣，“将她也带回去，与那二人分开。”
官差疏散了群众，很快就将石家三人都带走了。
街上的小贩把地上的东西捡起，重新吆喝，其余人也都叹息着离开，只有沈惜娇还在原地。
“你刚才可听见那对夫妇的姓氏？”沈惜娇问阿柳。
阿柳不太确定，“似乎……姓石？”她听得不清楚。
沈惜娇叹息一声，心想连阿柳也这么说，那就不是她听错了，世上还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她帮助过的女孩，竟然就是她们曾经讨论过的那可悲的石家之女。
看样子石招娣应当是从家中跑出来，然后就在大街上撞到了她。
只是没跑多久，就被爹娘找到了，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唉，摊上这样的爹娘真是倒霉催的。”阿柳听完沈惜娇解释，也多了几分惆怅。
沈惜娇摇摇头，“回去吧，有些累了。”
阿柳闻言也没说什么，摊上这样的事，两人都没了接着逛下去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两人明显比刚出来那会儿少话了。
走了一会儿，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卖鹅的老大爷摊前，竹编笼里关了几只肥美的大白鹅，扑腾着翅膀冲过路人“嘎嘎”叫唤。
沈惜娇目光一下被吸引住了，“这鹅生的真好。”
老大爷呵呵一笑，挺直胸膛道，“那是。小老儿家中就是专门养鹅的，瞧这鹅，可都是我一把一把草料喂大，外面那些怎比得上！”
“老伯，您着鹅怎么卖？我想要一只。”沈惜娇盯着那几只大鹅，目光灼灼。
瞧这鹅多大多白，不拿来做铁锅炖大鹅，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