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居上午营业完才休息,白芍跟阿卜便一前一后过来了。
沈惜娇心知他们的来意。
而阿卜也将捏在手心里的纸包交给她,“沈娘子,这便是陈掌柜下在饭食里的药,已用掉一半了。”
沈惜娇看向白芍,后者微微颔首。
那份被下了药的饭被她留了下来,如今就放在食仙居门外的推车上,车旁有她的兄嫂看着。
“阿柳,挂个中午歇业外出的牌子。”沈惜娇吩咐阿柳。
阿柳动作迅速地把牌子挂好,接着就是关门,一行人去报官。
县衙位于荆县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大门由两个官差把守,轮流值守,过了大门正对着便是大堂,若要入大堂还得过一道仪门,不过非重大场合都不用。
此外还分二堂、厢房(六曹即办事处)、狱房,县衙最高官阶之人便是县令,却也不是县令一人说了算,下分县丞、主簿、县尉,司护佐跟司法佐。
“慢!县衙重地,无关人免进,若有案情上报门外上言!”沈惜娇刚到,就被门口那两个官差拦下。
沈惜娇逐一说来,姓名、要状告的是何人、以及为何状告此人。
“汝便是食仙居掌柜,那位沈娘子?”
其中一名官差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阿卜紧张的心都吊了起来,哪怕他知道这是县衙,只要还要官声,光天化日下就不可能对平民动手。可民畏惧官是本能。
沈惜娇却仿佛被问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平静极了,“是。劳烦大人通传一声,我要状告之人,正是陈家食肆掌柜!”
那个官差吧砸了一下嘴,心想,同僚之间竞争不奇怪,私底下用些腌臜手段这种事也多了去了。他奇怪的是沈惜娇的态度。
她太沉得住气了。
端看这女娘外貌,顶多不过十六岁左右,可为何看着一点也不紧张忐忑?官差摸着下巴,暗自将她与家中小女对比,输的惨烈。
他摇摇头,拱手对沈惜娇道,“稍等片刻,待县令大人接下此案,你们便能进去。”说完这个官差就进去传话了。
沈惜娇等人站在县衙外等,午时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入秋了也有“秋老虎”。
好在县衙门口有阴影遮蔽,不用他们直面这能把人晒得泪流满面的毒太阳。
此时沈秦正在办公,案上累了两摞高高的文书,都是已经处理好了的。
他长叹一声放下笔。就算是沈秦,一口气批两摞文书也是会累的。
这时,官差来敲门,沈秦把人放进来。
“大人,外头来了个人说有冤情,小人听完认为该与大人说一说。”官差随后把沈惜娇说的复述了一遍,忘了提沈惜娇的名字。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问啊!
“食仙居……”沈秦皱眉,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呢?
他猛然想起来,哎呀!这不是他女儿开的食肆吗!
见沈秦沉思不语,官差以为这案情有什么蹊跷,于是问,“大人,可是这案情有古怪?”
“并无古怪,咳、你去将人请进来。”沈秦老脸一红,难道要他说“这是吾女开的食肆,适才一时忘记?”
那不行,他还是要脸的。
荀先生过来时,恰好官差前脚刚走,他停顿片刻,走进书房,“又有案情?”
有时候也不能怪沈秦忙的家也不回,荆县虽小,大大小小的案情却是不少。他身为县令,还是很忙的。
“是吾女来报案子,有人往饭食中投药。”提起正事,沈秦一下子严肃起来。
荀先生一愣,脸上有明显的讶异,随后他往外看了一眼,道,“既如此,我出去接她过来。”
沈秦刚要出言阻止,他的好幕僚就已走的没影了。
沈秦:……
一时竟不知这是谁的幕僚?!
此时官差已经到沈惜娇等人面前,“沈娘子,我们大人请你进去。”
沈惜娇颔首,让白芍他们留在此处,自己一个人进去。案审流程她熟,毕竟有个当县令的爹,别人未必。
白芍见个官差都紧张,阿卜也差不多,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
白芍担忧地目送沈惜娇进县衙,长嫂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沈娘子那样子,一看就是应付得来的。”
白芍“嗯”了一声,稍松口气。
那边的沈惜娇才走几步,就撞见了熟人。正是来迎接她的荀先生。
“娇姐儿,几日不见,在下原还想过段时间找个由头去府上,没想到这么快就得见。”青衣文士谈吐儒雅,脸上挂着随和的笑,与沈惜娇肉眼可见的熟稔。
官差吃惊,荀先生每日进出官衙还与沈大人交情甚笃,官衙里没一个人不认识他。
而看荀先生的样子居然跟这位沈娘子是熟识?!
荀先生的确很喜欢跟沈惜娇交谈,路上一直和她说话,从流民的安排再到食仙居,让他意外的是,一谈到庖厨之事沈惜娇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眼里的光辉、喜爱都不适装出来的。
“荀先生,我进去了。”言谈间,沈惜娇已然站在书房门口。
荀先生微微颔首,待她进去后,又作出一副沉思状,不得不说,他被沈惜娇说的那些勾起了兴致。
要不改日……他也去食仙居看看?
官差还没走,见沈惜娇进去后,幕僚仍在原地不动,他忍不住了,“荀先生,请问方才那位娘子和您是?”
那副对待家中小辈的口吻,他是不可能错认的。
嘶,这位沈娘子别真是荀先生家中晚辈,要知道荀先生可比沈大人可怕多了。在沈大人那儿犯了错不过就是一顿板子的事。
荀先生虽然不会动不动打人板子,可他会暗地里使绊子呀!
就在官差拼命回想,自己方才有没有哪里不周到得罪沈惜娇时,忽然听见荀先生一声轻笑。
官差懵了。
荀先生笑什么?总不会是笑他吧?
“你以为……沈娘子的‘沈’是哪个沈?”荀先生只提点了一句,说完便踏着悠然的步伐,转身离开。
留下愣在原地的官差。
他咀嚼着荀先生的话,忽的脑中灵光一闪,险些惊呼起来。
他猜错了!
沈娘子哪里是荀先生的晚辈,分明是沈大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