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宝珠眨眨眼,听得似懂非懂,却仍笑弯了眼,声音甜甜,“那宝珠祝娘亲挣大钱!”
徐九娘心底熨帖,更加坚定了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信念。
世道纷乱如何、人言如何,她都不在乎,只要能看到亲人的笑颜,徐九娘便有本事把一切闲言恶语抛之脑后,向前走。
这一夜徐九娘家中喜气洋洋、热闹得不像话。
一墙之隔的石家却是死气沉沉,妇人听见隔壁传来的笑语闲谈,更是气得“砰”一声甩上门,坐在床上气得吃不下饭。
石大郎在一旁扒饭,也不敢说话。
任他长得再如何凶蛮,也改不了骨子里软弱的本性,对官差如此;对从嫁来便时时压他一头的妻子也如此。
妇人看他这样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便骂,“都怪你!若是那日能让那些人都闭嘴,亦或是看好那个死丫头,我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丢人现眼的的局面了。”
“你听听周家那动静,定是那徐九娘在嘲笑我们呢!”
石大郎弱弱来了一句,“也不一定吧……”
“你说什么?”妇人眉头高高挑起,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他。
“你也觉得她徐九娘好是吧,该死的徐九娘,不就是生的比我好了些,也就你们这等肤浅粗鄙的男人才会看得上!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孬货!”她边打边骂。
实际上若不是当年没有更好的人选,真正好的儿郎都追在徐九娘后面呢,她也不会嫁给石大郎。
而这也是妇人多年来痛恨徐九娘的原因。
石大郎不敢争辩,最后只得灰溜溜地被赶了出去。
妇人消了点气,在屋内冲他说,“你去柴房看看那赔钱货,看死了没有,要死了就给她一口饭吃,留口气儿就行。”
男人高喊一声“知道了”,低下头来啐了一口,“呸,蛮婆子,乃父大丈夫也,不跟你斗!”
石大郎在富人家做工时,曾偶然听主人家正在读书的小辈扬言“好男不跟女斗”,还朗朗上口过几句古之名言,就记住了。
殊不知他这哪里是什么“大丈夫”,不过欺软怕硬的真小人罢了。
石大郎一边往柴房走,一边嘟囔,“自那日打了一顿被丢入柴房,一日一夜都未进水米,那小贱种也不声不吭的,莫不会是真给饿死了吧?”
想到这他露出一丝着急,不由加快了点步子。
并非是石大郎有多怕这个女儿死了,他还嫌那日石招娣给他丢了人呢,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夫妻俩从前就是这般对待石招娣,给饭都是他们吃剩了、不要的才施舍给她,就当养犬一般。
石大郎此刻着急,也只是想到昨日官差警告他的那些话,怕被打罢了。
而当石大郎匆匆来到柴房外,推开门一看——本该在里面老实待着的石招娣竟不见了!
汉子变了色,转头往屋内跑。
“不好了、大事不妙了!”妇人正在屋内精心裁制给家中长子的衣物,听见石大郎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眉头一竖。
她捏住石大郎的耳朵,恶狠狠道,“要死了你!这么大声作甚!”
可看到石大郎脸上焦急之色不似作伪,她心里又一咯噔。
“怎么了……那丫头真死了不成?”妇人大惊失色。
“不是,她跑了!柴房里头是空的!”
妇人眼前一黑,都没敢去想石招娣跑出去会怎么说她夫妻俩,只是不可置信,柴房门关的死紧、窗户也都被他们封起来了。
那死丫头究竟是如何跑出去的?
此时大街上,沈惜娇正与一名半大女孩大眼瞪小眼。
她本来锁了门正好好走在回府的路上,结果这女孩也不知何处跑出来的,一头就撞在了她身上。她人没事,女孩被反作用力往后一摔倒在了地上。
“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女孩瑟瑟发抖。
沈惜娇叹气,这么一来,不就更像是她在欺负人了么?
“无碍,地上脏,你先起来吧。”她拉女孩起来。
女孩正是从石家跑出来的石招娣,她望着沈惜娇干净的衣物,低头瞧瞧自己脏乱的样子,不敢伸手。还是沈惜娇硬把人拉起来的。
不过沈惜娇虽强硬,动作却很轻柔,明显是存了一分怜惜在。
石招娣胆子便大了一些。
“你这一身是如何弄的?”沈惜娇方才未仔细看,而今打眼一瞧,更迟疑。
这女孩浑身狼狈不堪,头发都一团一团打结,身子骨也很瘦弱,刚撞的那一下都快给她撞撅过去了……
石招娣刚想开口,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
女孩瞬间脸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知道最好赶紧走,不然石大郎夫妇迟早会发现她跑了,追上来,可是、她真的好饿啊……
她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昨儿个家里还烧了香喷喷的鸡腿呢,被关在柴房出不去的石招娣原是不知的,但她那个哥哥也是贱性,非要拿了钥匙、打开门来她面前炫耀。
石招娣当时冷眼看着,趁他不备直接冲上去,想把鸡腿抢过来——
然则石大郎虽说认定她跑不出去,就没给上绑,以她常年缺衣少食的身体,又哪能敌得过壮如牛犊的她兄长?
他狠狠踹了石招娣两脚,大骂“晦气”,气冲冲走了。
石招娣现在肚子还一抽一抽地疼。
沈惜娇何等机敏之人,察觉到她眼底冒出那点渴望,少许思忖,便拿了钱给她,“拿着钱去买些吃的吧。”
石招娣接过钱时人都是愣的。
“多谢娘娘、娘娘大慈大悲……”她说着从别人那听来的话。
听说求神拜佛时要说一些吉利话?这位好心的女娘虽不是庙里供奉的观音娘娘,可她心肠好,想必真正的观音也不会生气这一声“娘娘”的吧。
沈惜娇失笑,“我可不是什么观音娘娘。”说完,她便带着阿柳走了。
石招娣远远看着。
“姐儿,那姑娘还在看着咱们呢。”阿柳往后看了一眼,顿时咋舌,此时二人都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了,那姑娘竟还在原地站着。
随后她又面露同情,“唉,瞧着她那样子,也真是可怜。”
“这世上可怜之人远不止一个。”沈惜娇道。
而她也只能尽绵薄之力罢了。
“奴瞧着那姑娘说的没错,姐儿就是菩萨心肠!”阿柳嬉笑了一声,用话打趣她。
二人言谈间走到沈府,沈惜娇刚迈入步子,眼前便窜出两个小小的人儿来,手里还抱着点什么。
王妈妈在后面追,边追边扯着嗓子喊,“不能、不能养啊,两位哥儿姐儿就听老奴一句,给它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