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摸遍城墙无铭文，龙袍沾灰骂“竖子
城墙比嬴政想象中更显狰狞。
他沿着墙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指尖划过砖石上凹凸不平的苔藓，那湿冷的黏液沾在指腹，带着股陈腐的腥气，擦之不去。更让他心头火起的是，这绵延的城墙竟光滑得不像话——别说他熟悉的工匠铭文，就连半道人为的刻痕都寻不见。
这绝无可能。
嬴政的指节在墙面上重重叩击，青黑色的砖石发出沉闷的回响。他治下的每一块城砖，都要刻上工匠姓名、烧制窑口，骊山墓里的一木一石更是要反复校验，哪容得下这般素面朝天的粗鄙？他皱紧眉头，手指用力在墙面上刮擦，苔藓被刮掉一块，露出底下青黑泛冷的石质，依旧光溜溜的，连道浅痕都没有，仿佛天生就该是这副模样。
“岂有此理！”他低骂一声，抬手想拂去袖口沾染的灰渍，视线却猛地被衣襟上的污渍拽住——原本该是明黄如日月的龙袍前襟，此刻竟蹭上了一大片土褐，像是被顽童泼了污泥，那粗糙的布料吸了灰，更是显得寒酸，活像件被弃在街边的乞丐破衣。
这龙袍到底是怎么回事？
嬴政猛地拽住衣襟，手腕用力一扯，只听“嗤啦”一声轻响，本就磨得发毛的袖口竟被撕开一道更长的口子。他捻起布料细看，那线脚歪歪扭扭，针距疏密不一，别说是他御赐的云锦贡品，就连秦国士兵穿的麻质甲胄内衬，都比这紧实三分。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当年嫪毐叛乱，被他车裂示众，曝尸咸阳街头三日；想起吕不韦权倾朝野，最终也只得饮鸩自尽，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这天下，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糊弄他！
“是哪个竖子敢戏耍朕？”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彻骨的寒意，像淬了冰的箭羽射向空旷的天地，“给朕滚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风在城墙间穿梭的呜咽，那声音被拉得细长，散在灰蒙蒙的空气里，连个像样的回音都显得有气无力，反倒像是无数人在暗处窃笑，笑他这困兽之斗。
嬴政气得胸腔起伏，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他再次拔出佩剑，青铜剑身在灰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怒涛。这次不再是试探，他运起臂力，朝着刚才那根突出的石柱狠狠劈了下去！
“铛——！”
剑刃与石柱相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溅起半尺高，有几粒甚至弹到了他的脸颊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嬴政定睛看去，石柱上的剑痕比先前深了数寸，碎石簌簌往下掉，在脚边堆起一小撮，可那石柱依旧顽固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好硬的石头！”嬴政眯起眼，眸底闪过一丝惊疑。这石柱的硬度，竟比他见过的所有花岗岩都要厉害，寻常刀剑怕是连表皮都划不破。
他不信邪，又连劈数剑，每一次都伴随着火星四溅和刺耳的金属颤音。龙袍的袖子被飞溅的碎石划破，手臂上也被擦出了一道血痕，渗出血珠，与尘土混在一起，凝成暗红的印记。但他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要劈开这碍眼的石柱，发泄心头的郁火。
“朕乃始皇帝！”他边劈边吼，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朕扫灭六国，定鼎天下，筑长城以拒胡虏，修驰道以通八方！尔等宵小之辈，也敢设此鬼蜮欺朕？！”
剑刃渐渐卷了口，边缘处崩出几个细小的豁口，他的手臂也开始发酸，肌肉突突直跳，可那石柱依旧屹立不倒，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嬴政终于停了下来，拄着剑，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沾满灰尘的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喘着气，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四周，试图从这死寂的环境里找出一丝破绽，可入目只有灰天、土墙、和风卷起的尘土，单调得令人发指。
风似乎更大了些，卷着寒意钻进他敞开的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嬴政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这才发现龙袍的领口早已磨破，露出里面粗糙的里子，蹭得脖颈生疼。
屈辱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是统一天下的帝王，是“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的嬴政，生前万邦来朝，死后也该是被万民供奉的魂灵，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穿粗布破衣，困于无名高墙，连一块石头都劈不开？
“竖子……”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胸腔里的怒火与不甘几乎要炸开，“等朕查出来是谁，定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站直身体。目光重新投向远处那道模糊的城门影子，那里，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嬴政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又沾了更多的灰，与之前的污渍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他这次没有再在意——比起这身破衣，找到那个敢戏耍他的“竖子”，撕开这鬼地方的真相，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他的脚步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天地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宣告着这位帝王的不屈——纵使身陷囹圄，他的威严，也容不得半点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