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掺和苏默娘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可是看着她在外面被人纠缠,他就不由得动怒。
或许是这件事也牵连到了自己。周云璟没有看向苏默娘,向前走近了些,斜睨着仍有些讶异的男子。
“还不滚,是要我把你丢出去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寒意,少年气势不怒自威。常宣和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可以站立行走的,行走时也看不出双腿有什么异样。这下底气不足,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不是……”
一旁的苏默娘则一脸担忧,见状三步并两步上前道:“阿寄,你……”
“我来扶着你吧!”
她不是不知道现在他可以脱离手杖,只是不放心他这样乱走,还是在外人面前,万一常宣和脑子进水了因为她的事和他动起手来,他一定是要吃亏的。
“不必。”周云璟耳尖微热,轻轻推开了她,又转向了常宣和。
“我只说一遍。”
这下常宣和大窘,之前那么多次都没真正见到这个男子,唯一的一次还被无视了,他原以为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夫妻之情,男子不过是个残废而已,现在他竟然好好的站在这里,还要赶自己走。
他倒成了当着丈夫的面调戏良家妇人了。
他可是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调戏吗?
苏默娘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其实是很舒服的,不打不骂就出了口恶气。虽说是假夫妻,可是拿来撑场面还是很光彩很有面子的。
没想到“阿寄”居然真的不顾以前那些仇怨主动站出来帮她说话,真叫人受宠若惊。
她看着常宣和冷笑道:“常公子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否则我就叫街坊们过来评评理,看这样下作的事情是什么人做的出来的!”
“我苏默娘自给自足,管你什么富贵体面的,我连瞧一眼都不屑。你一个有妇之夫还是读过书的,做出这种卑鄙的事,也未免太不要脸了!”想到他还说让自己做妾,苏默娘简直想吐。
“还有,别忘了我没提醒你。我行医治病按理是不该拣择病人的,可若你再敢无礼,令堂的病就另请高明吧!”
常宣和听见她这些话,一句也回不上来。想到母亲的病才刚有起色,他只得拂了衣袖,落荒而逃。
莫家。
莫夫人躺在病床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莫温酒在一边帮着母亲顺气。
“你不必,不必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药罐子耗着了。”莫夫人闭了眼道:“去找你姐姐是正经……我这个身子是活不长了,你不把她找回来,就是要我这个娘死不瞑目!咳咳咳……”
莫温酒沉声道:“只要母亲保重身子,孩儿自然就能安心找到姐姐,到时把她带回家来团聚。”
“你就是故意气我是不是?左右我活不了了,连死前见见我的柔儿都不能么?你这个不孝子,就是不肯听我的话!”莫夫人无力地捶着床板,眼角流下泪来。
莫温酒无声地替母亲盖好被子,背过身去,眼圈泛红。这几年,他从没有一天不在为姐姐的下落打听着记挂着,可是杳无音讯。
五年前,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公子,只是那时他还叫莫温故。
唯一的姐姐莫温柔大他一岁,人如其名,温静娴淑,更是长得一副绝色容颜,让多少媒人踏破了莫家的门槛,却都被严苛的祖父一一否决——那时的莫家,还是莫府;他的祖父,还是朝廷命官。
后来只在一夕之间,莫家就被满门抄斩。家产充公,奴仆发卖,男子十六岁以上者处死,以下者流放边疆,女眷则全部卖进青楼充作官妓。
幸运的是就在那几日前,他和母亲走了远亲。亲戚家人脉较广消息灵通,得知莫家抄家之事后,因为不曾株连,便让他们母子滞留了多日,想让他们蒙混过关。
果真后来无事。他们再回去时,莫家已成了一处废宅,父亲和年迈的祖父都已被杀,全家大小只剩下了他和母亲二人。
他哭昏过去许多次。原以为姐姐也被纳入贱籍做了官妓,却遇到一个忠心的旧仆告诉他,莫大小姐在抄家前几日就已没了下落,听说是溜出去与人私奔了。
莫温故用了很久才让自己相信这个事实,他甚至宁愿姐姐真的私奔了,那样反倒成了幸事。
后来他改名莫温酒,凭着一腔怨气只想揪出陷害祖父的凶手为莫家报仇平冤,可是莫夫人百般阻扰,她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儿子了。
母亲身子不好,他也实在不忍心抛下她不管。亲戚借了本钱给他经商,他便带着母亲隐姓埋名生活,外出经商走过许多地方,他都要仔仔细细地打听姐姐的下落,可是五年来一无所获。
母亲现在病得又厉害了些,他怎么脱得了身?
收回那些回忆,莫温酒端来了熬好的药茶。莫夫人也平息了些,叹了口气任由儿子喂着古怪的药。
她刚喝下些,就被嘴里的味道惊艳了。“这是什么药?”
“如意堂的药茶,我结识的那个姓苏的小妹制的。前些时候我向她讨了些,说对你的哮症有益。昨日她还捎信来说让我再去拿一些。”
“是那个卖给你雪参的小姑娘吗?吃了她的雪参,我的身子的确好了不少。”
莫温酒为母亲拭了拭嘴角:“是她。”
莫夫人歪了歪身子:“是个有本事的好孩子,你看人没错的。有空去谢一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