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一直是一座新旧交替格外明显的城市,晚上沈南知隔着江边四处走,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人不适合怀旧,会显得矫情。
孟母头七那天,沈南知赶早飞机,四点起床,到墓地时天色微微亮。
或许有思念的人在这,她一时间也不觉得害怕。
孟母生前对鲜花之类的嗤之以鼻,强硬了一辈子的女人,向来看不上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沈南知放了一束桔梗。
“阿姨,对不起,没能回来看你最后一面。”
“对不起,之前的种种,希望你能原谅我。”
不知是不是沈南知的错觉,从墓地出来的路上,有一阵风始终伴随左右。
她没忍住,使劲吸了吸鼻子,“孟姨,别送了。”
出来时,墓地守卫朝她笑,操着一口锦城地道的口音说:“姑娘,挺早,胆挺大啊!”
“叔,你们这什么人都能进去吗?”
“当然不是咯,你当我是摆设吗?”
“那你刚刚就把我放进去了。”沈南知道。
大叔抓抓头,笑道:“小女娃,别为难叔叔哟,看完赶紧走吧。”
“谢谢。”
孟母埋的墓地,日夜都有人看守,肯定是孟家人打了招呼让她进去。
至于是谁,都不用多猜。
从墓地到机场,一个小时的车程,天色从渐亮到大亮,沈南知突然生出了一股想留下的念头。
中国人自古有落地归根和有亲人在不远游的精神,她这几年四处走,路过无数的地方,没有想停留的。
路途中发生了一起车祸,耽误的时间长,沈南知已经晚了行程,她感觉这似乎是天意。
当她跟林伊说不走了的时候,那边久久地沉默了。
“你在哪,我来接你。”林伊有些激动,以至于呼吸不上来。
既然留下,很多问题就需要重新考虑,首要的就是工作和住处。
“知知,你进林氏工作吧,我叫我大哥给你开高工资。”林伊说。
“我想自己开工作室。”沈南知这几年,也四处工作过,拥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大小的单子自己谈,人还是需要给自己一点压力。
林伊靠在她的肩膀,懒懒地说:“知知,我感觉你变了。”
“哪变了?”沈南知察觉不出来,要说真有一点,现在什么都得多考虑一点,没那么佛系了。
“哪都变了,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要租房子,林伊和沈南知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去看了几套复式。
沈南知觉得都可以,林伊不太满意,“我名下有好几套,随便你住。”
沈南知觉得不妥:“人还是得给自己一点压力。”
她选了其中一间复式,两房,客厅和儿童房都比较宽敞,一口气付了半年房租。
以前在孟家的时候,她的物欲不强,因为啥都有了。
这两年,她在孩子身上的花销没省,也没多少存款,她计划着口袋里的钱,请林伊吃饭。
“哪能你请呢。”林伊拍拍胸脯,“不住我的房子,总能吃我的饭吧。”
林伊带她去一处私人会所,人均五位数起步,她巴不得带沈南知多吃点好的。
两人一进去,好巧不巧,碰到了林郝。
“哟呵,南知!”林郝眼睛瞪得老大,“我没眼花吧。”
“当然没看错,南知回来了。”林伊朝沈南知眨眨眼睛,“请客的来了,狠狠宰他一顿。”
沈南知笑笑,“臣没有异议。”
“不就是吃个饭嘛,就是把这里包下来,我也得欢迎我们的小知知啊。”林郝道,是真高兴沈南知回来,寻思着等会找个机会知会孟随洲一声。
林郝带着她们进去,虽然跟沈南知几年不见,一点也没觉得生疏。
沈南知刚想问孟随洲,因为有林郝在的地,大多都有他。
两人见面总不能好好说话,她目前不太想碰上。
三人刚上二楼,孟随洲从包厢出来,四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是不巧啊。”林伊话头一转,“说错了说错了,是好巧。”
孟随洲脸色沉了几分,他冷声说:“是挺不巧的。”
“……”
林郝看看孟随洲,心想不回来之前是谁眼巴巴地盼着,现回来你搞这出死态度,作为好兄弟他不得不出手帮忙,“这也太赶巧了,大家一起吧,正好聚聚。”
林郝好说歹说,孟随洲没拒绝。
包厢里人挺多,一半以上沈南知都认识,许久不见,大家寒暄都半天。
“南知,你这不厚道啊,走了就不回来,你不知道……”
孟随洲手里的杯子放下,声音不大不小,那人立即改口,“你不知道我们想你想得紧啊。”
“轮得到你想。”林郝道。
原来,回家的感觉是这样的,沈南知拿着杯子,和他们一杯一杯的碰。
以前,她总爱当个局外人,可不知不觉当中,竟也融入进去了。
沈南知喝的不少,停下来休息的间隙,眼神不小心扫到孟随洲那边,嚯,那人眼前一个茶杯,里面显而易见是茶水。
她才看清他来,人比以前凌厉不少,大概是瘦了,线条凸显,倒是沉稳了许多。
他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冷得很。
沈南知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才知道孟随洲现在完全不参与孟氏的业务,只管着孟母之前的公司。
两年前司家的挤压,孟氏大伤元气,也是近一段时间刚好赶上机遇,才勉强稳住。
局临近结束,林伊已经完全醉了,被林郝抱上车,他叫了沈南知,“我叫了代驾,先送你。”
说完,他看到孟随洲也下来了,立马改口:“我忘记了,家里司机过来接,要一个小时之后才到。”
沈南知:“……”
他再补上一句:“孟哥你没喝酒吧,帮我送一下。”
沈南知那句不用了都没说出,孟随洲在她旁边站定,说道:“走吧,别说我慢待林郝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