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就是他找了那么多年的萋萋,他亲手将她的清白摧毁,他亲手将她的家人葬送,他亲手伤的她遍体鳞伤,他亲手将她送入了地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结果,果真对莫桑晓的打击太大,他承受不得,只是一遍遍的说着“不可能”。然而自欺欺人,已经是他对自己仅能存有的保护。
我静静的听着莫桑晓的呢喃,就像是一个犯了大错不会再被原谅的小孩,那样的无奈和悔恨。
脸上一抹湿润滑下,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凉触感,随手扬起拭去,随风沙很快消逝。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所有一切浮出水面,我原以为能够看到莫桑晓痛不欲生便是我留在这场梦境中的唯一支撑,可当一切发生之后,远比我想象的要难以释怀。
他们的故事即将告终,面对于这样的因果,我不得不再重新考虑,对于莫桑晓想要叶萋萋活过来的愿,我是否该竭尽所力替他了了呢?
即便是要,想必我也不会是为了莫桑晓吧。
“他知道了一切,这已是对他最重的惩罚,从此我跟他再无瓜葛。”半晌,叶萋萋终于开了口,只是未免太过洒脱,那样大的仇,真的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么?
我知道,她这么说无非是不忍心看莫桑晓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所坚持的执念,一旦开始,若不能永久,也只能毁灭。
“我的命,你拿去吧。”她叹了口气,声音落在这空旷的银杏树下,仿若她当年许过的无数心愿。
“不!你不能死!”神情恍惚的莫桑晓竟在那一刹那清醒了过来,“你不可以伤害她!是我,所有的孽障都在我!命数或是灵魂,你想要就拿走,别再伤她……”他双手紧紧的抱住了魔人的手腕,除了为她死,他再想不出用什么来偿还这无法弥补的债。
“你这样的灵魂,我不想要。”魔人一把甩开他紧握的手,似是嫌弃一道污点撒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莫桑晓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叶萋萋一眼,他是真的不敢去看,如今留在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像是加重了数道刑法转到了他的身上,不用任何一把利器去伤他,那千刀万剐的疼痛已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吧。”这场梦从头至尾,我都没见莫桑晓哭过,这次却不同了,他哭才叫我看得到一丝悔悟,也动摇了我是否要去帮他完愿的心。
“嗯,不会原谅你。”她轻轻的回答他,声音颤抖的像是咬破了舌头一般。
这明明该是个叫人生离死别痛不欲生的场景,在他二人间反倒像是他们在向我诉说别人的故事,平平淡淡,全然不似我以前看到的故事那样忐忑。
或许他们都知道,知道自己错了,事情原来可以完全滑向另一条广阔的大道,却叫他们自己再次走回了这悬崖绝壁,那魔人再等不了两人之间的纠葛,一掌落下,打晕了不再言语的莫桑晓。
“现在我换主意了,用他的命来换你的轮回怎么样?”他一手轻巧的将晕了过去的莫桑晓提起扔到了叶萋萋的身前,这次他不是在交易,是胸有成竹能够拿下他想要的轮回。
叶萋萋没有回答,只是闭了眼睛,我落在树后对眼前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都无能为力,她的选择已经不言而喻,那魔人自然也就没了拖延的耐心。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魔人阴冷的笑声再次顺着缕缕凉风传入我的耳中,之后一道闪光乍现,我身后的男人一把遮住了我的双眼,随着叶萋萋的一声惨痛的尖叫,她和莫桑晓的故事就此尘埃落定。
叶萋萋死了,在他们两个之间,无论是谁死都只是一场难得的解脱,所以叶萋萋得以放下一切,而莫桑晓却要带着她的死痛一辈子。
这是他欠她的,所以他为了让自己有勇气活下去,找到了替世人还愿的我,求我救救他的妻子。
流年转落,梦境的时轮欲将与现实重叠。
梦境的末端,我却不想再回到现实,怕莫桑晓会像之前那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我救她的妻子,看完他们的故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狠下心的再次拒绝他。
我想,叶萋萋最后的释然,打破了我仅有的一点抵抗力。
魔人离开后,我从银杏树后走了出来,看着这曾经比长白雪山还要美的地方,世事变迁留下的也仅剩下了落寞。
“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还不打算回归现实么?”
身后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蓦地一愣,转过身去,“你是哪里来的妖孽,怎么会和我一起在这梦里?”
“妖孽?我哪里看得像是妖孽?”他嬉笑出声,带着些调侃。
“若不是妖孽,你怎么会步入我施法的梦境?”
“我是跟着你进来的,当然是经过了你家侍女,红珠的同意。”
“红珠不是我的侍女,是妹妹。”我嘴上开口矫正,可心中却暗自恼火起来,该死的红珠,明明施法前要她守好术界,她却不听我言放了这男人进来!
“姑娘莫怪,闫某情急之下跟了姑娘进来也着实是有事相求,无奈一进来便见了莫桑晓的梦境,出于好奇也就随着姑娘一起看了下去。”
我撇了他一眼,对他一口一个“姑娘”的称呼煞是别扭,要说年龄我可是比他大上一千多岁!
再想了想,他是尾随我之后进来的,那么该见的不该见的也都同我一起见了个光,既然进来了却又不说话,一直躲在暗处直到最后才出现,最重要的是他懂的很多,无论是对莫桑晓和叶萋萋之间的了解,还是那魔人施展的缚术他皆像是比我要清楚个一二,想来也绝不会是个简单的凡人。
“那么你这么急着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想最值得我知道的,还是他进来寻我的动机吧。
“闫某是想……同姑娘做个交易。”
又是交易?我后劲不禁一凉,想想那魔人同叶萋萋交易的下场,我此刻显然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不过这人无论再怎么不简单,也依旧是个人,我就算心里再不安,也还是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随手捞住了眼前挂在银杏树枝丫上的被风吹起的红绸,我抿了抿唇,爽快问道:“说吧,是什么交易让你非要这么火急火燎的跟着我进来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