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仿佛睡了好久好久,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撕痛也不禁逐渐复苏。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嗓子里是火烧般的干涸。
想必我这么一晕倒,定是将那些由安陵逸笙吩咐保护我的下人们给吓得不轻,然此等大事,安陵逸笙亦会在第一时间里得到消息,却不料为什么重伤后苏醒,最应该最想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庞,竟并未如期望过的那般出现。
他是没有来得及回到安陵府?还是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身呢?
翻身起来,头却重得好似顶了个大石头,虚弱的手臂缓缓扬起掀开了几近坠地的帷幔,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就好似我晕倒前的那样,平静不已。
我无力下床,遂只得静静的躺着,脑子里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满脑空旷的等了许久之后,我终于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急切的一把拉起帷幔,看到的也只是端了盆水走进来的丫鬟。
我心底略有失望,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那绿衣丫头,便被她一喊叫声给惊得没了思绪,“夫人,你醒啦!”她将手中的水急忙的端着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方朝我欢喜得走了过来。
我从没见过她,邕垚的咒术被解除之后本还在安陵府做事的丫鬟们也都一个个全都收拾包袱离开了邕垚城,所以如今还能够在安陵府看到除我之外的女人,着实令我有些微愣。
那绿衣丫头机敏的很,看懂了我眼中的陌生,微微一笑向我尊敬的行了一个礼,“小人是逸笙主子的式神,叫绿衣,此回乃奉主子之命来照顾夫人的。”
“式神?”我不解的看向她。
“夫人许是不太知道绿衣的身份……安陵家只要是修得上乘除妖之术的人都可唤得一妖灵作为侍从,绿衣便就是逸笙主子唯一的侍从。”
“既如此,那为什么以前我从未见过你?”
她眨了眨眼,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绿衣从小就跟着主子了,之前没见过夫人是因为早些时候主子知道夫人害怕妖灵,所以便不让绿衣在夫人冒然出现,如今夫人受了伤无人照顾,主子才不得已……”
我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让她将我拉起身来,“我知道了,照你这样说来,逸笙应该已经回府了?”
“是。”
是?我微愣,“那他人呢?”既然回了府,又为何不来看我?
“主子一早就出府了,似是为了临城出现了妖魔的事。”
以前的安陵逸笙对江水柔是做到无微不至,寸步难移的,就连整个邕垚城的百姓他都可以不顾,而如今是怎么了?
我受了如此重的伤,他竟连看都不来看上一眼么?
心中微苦,却不好道出,只得晃了晃脑袋,岔开话题,让自己不去想得太多,“我睡了多久?”
“夫人可能睡了,这回一下子竟睡了四天呢!”
已经四天了?或许安陵逸笙就是因为我睡得太久,所以才无时间等着我醒来吧。
只是没想到,只是胡乱的睡了一觉,白白四日就这样随风过去了。
“逸笙离开时,可有说些什么?”
绿衣想了想,点头道:“有让绿衣照顾好夫人呢,还有……”
“还有什么?”可有对我的一份关切和交代呢?
“主子还说,过些日子要将府邸搬去淮歌。”
淮歌?我浑身一怔,绿衣刚才说了淮歌?
“夫人知道淮歌吗?据说是个十分小的城镇,知道的人可是很少。”
我没再说些什么。
淮歌小么?印象当中,淮歌可不比襄州城小,当初我也正是看中了淮歌的人多城富,方才在那儿落了府邸住下的,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一般,一千年的尘世更替变换,当年的人事都已不知道去了何方,可偏偏淮歌还在。
大约半个多月,安陵逸笙都没有回府,最后竟连一声消息也没给我,就如同绿衣说的那样带着我尽快离开邕垚,前往淮歌。
心中刹那间欢喜不已,我第一次遇到闫卿城是就是在淮歌叶萋萋的梦里,然而此次回去是不是预示着他将要在淮歌想起前尘往事呢?
尽管我身子没有好得利索,却仍旧听了安陵逸笙的抉择,随同绿衣收拾了东西前往淮歌。
邕垚与淮歌的距离可谓是远得吓人,我坐在马车上任绿衣整整赶了五日的路程,都没能到达淮歌。
直到深夜时分入了密林,方才因突然的迷路给止了步伐。
“绿衣,怎么了?”我被马车突然的止步给震得头脑发昏,不由掀开车帘问绿衣发生了什么,可当我的视线刚刚投向车外的那一刹那,便蓦然怔住。
那当初被我打败后逃走了的老藤妖就此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我们前行的道路。
我蹙了蹙眉,立马放下车帘坐进了马车内,岂料那老藤妖好似就是为了报仇而来,什么话也不说,便伸出一条藤蔓裹住了马车,“好个小丫头,总算是让我逮到你了!你当初杀了我根下的小花妖,今日我来便是为了替她报仇!”
话一说完,马车的车身便顺着一道震响碎裂开来,惊地那马一声惊叫,挣脱了缰绳逃了出去。
我身形微晃,险些因为那一震而跌下马车,好在绿衣迅速的扶住我,将我拉下了马车拦在了身后。
“夫人,这老藤妖乃是万年的树妖,极其难缠,你就躲在绿衣后面,千万不要离开!”绿衣一脸严肃的对我叮嘱,我点了点头,如今的我没有法术,除了跟着她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绿衣丫头,这是我跟你身后那女娃娃的恩怨,还由不得你来阻拦,你一千年的小蛟龙,如何同我相斗?”
绿衣并未回答他,反倒转身问我,“夫人,这老藤妖,是如何与你扯上瓜葛的?”
我顿了顿,“前些日子当我体内还有蛇妖内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妖魔都与我有些仇怨……这老藤妖自也不例外。”
“是吗?”绿衣似有些不信。
我知道这时最不能表露出忐忑,遂连忙答“是。”
只是那老藤妖,着实不给我丝毫情面,“哼!小丫头,别人看不出来你是谁,可不代表我老藤树看不出来!你就是……”
“住口!”我蓦地打断他的话,慌张的看了一眼绿衣,此刻终是懂得了做贼心虚的感觉,“当初我独自离开安陵府被你掳去险些伤了性命,若不是浅兮救我,恐怕如今我早已死在了那山洞中,我不去找你算账,你竟还敢来找我报仇?”
我扭头看向绿衣,“对付这老藤妖,你可有把握?”
她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只微微点了点头。
我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即逝的疑虑和冷然,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总觉得这老藤妖来得似乎有些凑巧,只不待我继续想下去,便见绿衣一声怒吼,化为一绿色蛟龙朝着那老藤妖飞了过去。
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当初同安陵墨衍打斗时遇到的那只白虎,那白虎和这绿衣蛟龙看样子都是修炼了上千年的妖,却从骨子里透着一缕净气,仿若天界上神们的坐骑一般,如此妖兽竟能被他们安陵家的人所收服,可却是叫人佩服。
绿衣同那老藤妖不断打斗在一起,整片林子都因老藤妖的猖狂而搅乱得不成样子,但绿衣终归是龙,看她玩了许久觉得够了,随即从口中喷出一把火,将那老藤妖给烧得不堪目睹。
我原以为老藤妖这么一拦路必要耽误不少时间,却没想到这绿衣竟那样厉害,安陵逸笙同安陵墨衍之间的猎妖之术可谓是差得远,就算是我千年的修为未曾散去,落在了安陵逸笙的手里也定是等死的份儿。
老藤妖事后的第二日,我和绿衣便到了淮歌,这里与千年前已经大不一样,我刻意叫绿衣从城南走了一趟,本想看看我当年住得宅子如今是哪般模样,未料到竟已经成了一片荒地。
我苦笑了一声,既是物是人非,这样的场景或许也是好的。
下午,我们终于入了新的安陵府。
安陵逸笙像是等了我很久,迫不及待的听了管家的话出来见我。
我也很想他,可如今的安陵逸笙却叫我不由得感到一抹陌生的气息,我有些微愣,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仰首看他:“前些日子,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为什么……没有回来看我?”
我并不是斤斤计较,也并不是觉得心有不甘,只是以我对安陵逸笙的了解,江水柔出了事,他就算眼下再忙再无法脱身,也依旧会不顾一切的赶到她身边,如今……却不一样了。
“我有回去看过你,不是让绿衣留在你身边了么?”他淡淡的笑着,却让我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有近五十多天,我就可以让他想起前世的一切,这段期间内,我不希望中间出现任何的变故。
“你的身子,好些了么?当时你突然病成那副样子,找了大夫也未能看出你有什么不对……”
我干笑了几声,不答反问他,“逸笙,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有事瞒着你……”
他脸色微微有些僵硬,却又强撑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向有人说这种话,就证明有事相瞒,是什么?”
我不想骗他,也不想再做一个从头到尾都在说谎的“江水柔”,我想让他知道,所以不打算继续欺瞒,只是垂下眼帘,沉声道:“快了,再过些日子……我就告诉你,只要你相信我,我不会做伤你,害你的事。”
他也没有追问我的打算,只淡漠的看着我,半晌后,答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