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淮歌来之后,安陵逸笙也越发的忙了,长时间的不在府中,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对此我很害怕……怕他会像左寻萧和苏玖歌那样,等有了消息时,皆为缠身的恶果。
还有几日魄珠里的忘川河水就能够生效了,我心里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忐忑,毕竟这段时间里决定不能够出什么事,不然千年道行一朝散,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得不到。
好在安陵逸笙此次回来平安无事,毕竟只有几日了,我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留在府中,待他的前世记忆一恢复,我就可将所有的实情告知于他,再不用一直隐瞒欺骗。
吃了晚饭后,我们不久便歇下。
安陵逸笙在江水柔的面前一直很温柔我是知道的,但至于他为什么在睡觉时从不主动抱着我,且不行夫妻之仪,就让我无法猜透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我在旁人的梦境里也是不避讳的常见,倒不是觉着好奇想要亲身试试,就只是觉得两个人相爱的话总会有几日非要滚上那么一滚,然安陵逸笙对我,便着实有些“怠慢”了。
“逸笙你这次回来,打算在府中待多久?”我睁着一双眼睛,转个身将自己的脸朝向背对着的我的安陵逸笙。
此刻时辰还早,我知道他没睡着,近日里他亦是很少同我说些什么话,我不知道他是本身就比较少语,还是因为这些日子累了,但只要他还在我的身边,就算他对我再冷淡些,我也是能够忍受的。
“明日一早,便要去楚阳镇除妖,那儿的百姓到处求寻猎妖师,情势该是有些严重的。”他顿了小会,方才答道,却并未回过身看我。
“情势严重的……是非去不可么?”怪只怪自己不该问他待多久,如此这么一说,让他留下怕是没戏。
他果然毫不犹豫的“嗯”了一声,叫我着实两边为难。
“那如果此次非去不可,你能不能带上我呢?”办法都是自己想的,既然无法将他留下,那么我就同他一起离开,只要能够时刻的看见他,那么也就不会像待在府中那样无法心安了。
这回他倒是没那么爽快,只蓦地翻身起来,疑虑道:“你以前从不曾要求同我一起出去除妖的,如今是怎么了?”
我一愣,有些哑口无言,细想了下方小心回他:“以前你没有那样忙,时常有时间在府中陪我,可现在你整日都在外面,极少有陪我一起待在府中的日子。”
他似了然,缓缓的躺回锦被中,“往日是担忧着若我不在,你会出事,遂将百姓的苦难全都抛在了脑后,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内丹已经化去,再不会招惹妖魔,府中有绿衣照顾着你我便可放心,这除妖之事……也就越发忙了起来。”
这样说,倒还合情合理,我无力反驳,也只得对自己先前的要求据理力争,“所以说,你没了时间陪我,就靠我陪你了,你就带我去吧,你整日都在外除妖,我真的担心你哪天会……”话语一收,我知道他们猎妖师最忌讳的就是这样,好在没能全部说出来,只趁着还来得及挽回,立马改口,“总之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就知道,他定会一口回绝。
“我保证不会跟你惹麻烦,有了绿衣陪着我,不会有妖魔伤得了我的!”我顺势一下子坐起身来,伸出三根手指,学着人类的样子发誓道。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可以答应你这次早些回来,至于除妖……那里甚是危险,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我不怕!”
“那里的妖绝不会比邕垚的少。”
“有你在呢,你会保护我的!”
他蹙了蹙眉,“水柔,你有些变了。”
我一怔,没想着要怎样掩饰,只顺着他的话道:“就算是变了,那也是喜欢你。”
他没有我所预料到的感动,也没有如期望般的一下子抱着我,只是以一个让我觉得很是平淡的神色看着我,深邃叫我参不透他的心思。
“好!我可以答应你让你去,但……”
我急急接上,“但什么?”
“但你要保证你不会后悔。”那一句,不带有半点玩笑,就像是一个警告一般叫我觉得浑身止不住的寒冷。
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觉得我会后悔,是担心我自己是否能够保护好自己么?且不说让安陵逸笙护着我了,就算他只派一个绿衣跟在我身后,估计旁的妖魔就没可能会有靠近我的法子。
“我绝不后悔。”临阵脱逃,不是我会做的事,只要安陵逸笙同意,那么我就更没了要退缩的理由。
第二日天没亮,安陵逸笙就起身了,他往日都是在凌晨的时刻离府的,所以为了防止他不守信用再度静悄悄的离开,我一整夜都未曾合眼。
无奈的他,只得将我一起带上,离开了淮歌前往楚阳的清泉村。
一路上,我听了绿衣的一番叙述,大概好似是清泉村里出现了一只十分凶狠的妖精,每到夜幕降临,都会化为娇媚的女子来勾引村中男丁,她倒并不会像其他妖精一般吸人精气得以修炼,反倒是只要勾引到一个男丁便要求其娶她,如那男丁不肯,隔日家中之人便会尽数死去。
然怎会有人敢娶一只妖精为妻呢?就算是迫不得已的娶了,若不出于真心的话,到最后那男丁依旧还是得命丧黄泉。
这样的故事,倒是有些耐人寻味,看来那女妖的心并不是只惦记着害人的,“她难道是想为自己找个真心的夫君的?”我想了想,不由得将此话脱口而出。
安陵逸笙微微一愣,马车中养神的双眼倏尔睁了开来,直直的看向我,“真心?妖就是妖……哪儿还需要什么真心?”
这话一听,自是叫我有些微愠,但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我只得忍气吞声,耐心同他论道:“妖,就没有好妖吗?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既是灵,就该是有感情的。”
“是妖,骨子里就流着肮脏的血,还能如何有情?”
我蹙起眉头,“逸笙,你为何会这么恨妖呢?你明明就不了解他们……”
“水柔。”他一口打断我,神色淡淡,面上看不出分毫疑虑,可开口却是同我问道,“你不是很害怕妖的么?不是很恨妖的么?如今怎么……”
我语塞,但转念又道:“浅兮也是妖,她并没有害我。”
安陵逸笙身子一僵,蓦地固执起来,“是妖,便要除之,妖!没有什么错与不错,他们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了解他们什么?只是随手除过几个害人的妖便将他们归为一类了么?清泉村的女妖,她为什么不吸人精气只要找个人娶她,我相信是一定有她的原由的!”
“原由?”他冷哼一声,“所以就杀了那么多村民?一千多年前,一女妖就是为了她口中所谓的情,伙同魔界之尊崇钺向人间投下血咒,那样靠别人的牺牲来成全自己的就是所谓的情,所谓的原由么?”
我心口一窒,不知道为什么安陵逸笙会突然提到我,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事,他恨我也是应该,毕竟我的确为了一己私欲杀了无数人类!加之如今被妖魔骚扰的尘世,都始源于我手,这样的罪孽,已经根深蒂固,任尘世间的任何人都无法原谅的吧。
不过这一点,也是安陵逸笙唯一与闫卿城想象的一点。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闫卿城最痛恨的就是以牺牲旁人来成全自己,而我——就做了那样一件令人痛恨不已的事情。
也不知道当他记起一切的时候,会不会怪我当年引出了血咒,也不知道当他记起一切的时候,还喜不喜欢我这个已经满手沾染了鲜血的女妖。
“你痛恨妖魔,其中之一是因为那千年前的女妖吗?”即使知道了其答案大概是什么,但我还是很想听安陵逸笙亲口说出来。
谁知安陵逸笙却手掌一紧,咬牙道:“我痛恨的是除妖。”
我不解,很是茫然的看向他。
他随即闭上了双眼,同我细细说道:“安陵一家的日子,终生要以猎妖为使命,一辈子都不能挣脱,自小就没有所谓的幼时,大了仍要为了那些害人的东西耗费掉所拥有的时间,一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所以一辈子除了死,再没有旁事可任由自己挥霍。”
那样的挣扎,和不停的磨练折磨,我并不是联想不到。
安陵逸笙能够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坐上安陵家主的位置,也必然是耗费了令人难以估计到的艰辛。
他恨我也是应该,因为这一切——都同我脱不了任何关系!
但身为闫卿城后世的安陵逸笙,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才是罪魁祸首的话,他又会有怎样的举动呢?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只要他记起一切我就会知道他的态度,其结果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再渴求。
顺其自然,这是目前为止这么多选择中,我给我和闫卿城之间的唯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