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了好些时候的路,终于到了楚阳镇。
然而所谓的清泉村,却不如其名字一般叫人觉得清爽舒适。
自进了村子起,到处皆是浓浓乌气,明明此刻正值白日之期,反倒叫人看得出几分黄昏的凄凉。
我随着安陵逸笙一同往村子的深处走去,这里的每家每户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挂上了洁白的绸带和如雪的灯笼,虽说在我眼中觉得这样很是好看,可在旁人眼中怕也只剩下无尽的阴冷和恐惧了吧。
“安陵公子您可算是来了,求求您救救我们清泉村吧。”我的思绪本还在那些白绸带和白灯笼中穿梭不已,便被一老者的声响突然打断。
我应声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跪倒在了安陵逸笙的身前。
我并未想得太多,只觉得若是真的江水柔一定会急切的扶那老者起身吧,遂脚步向前垮了两步,越过安陵逸笙将那老者扶了起来,“老伯有什么话,您大可站起来说,不必行这么大礼的,我们此次前来就是应予了村中的请求,所以无论如何……”
“是村长吧。”然安陵逸笙却蓦然打断了我。
我茫然的仰首去看他,只见他在这段时日里一向叫我陌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熟悉,好像只有这一刻他才将我当做了江水柔一般,张了张口我正欲去问他些什么,那老者倒在我之前回答了他,“是,我就是清泉村的村长。”
我见他不再那么见外,也就没再说些旁的,只默默地退到了安陵逸笙的旁边,以免他疑心重又多了几分不必要的猜忌。
“村长差人送得信中已说得很明白,只是不清楚那妖物最近的动向,你们可曾有人把握?”安陵逸笙做事一向条条有序,如今也不例外,遂在那村长说完之后便很快开了口,好似生怕会耽搁什么事情一般。
“有!昨夜那女妖又来捉了我们这儿的一个男子,临走时留下了一件大红衣裳,说是今晚便要那男子去村后头的清泉池接亲,如子时之前没见到那男子,便让村子里所有的人陪葬!可怜那男子已娶有人妻,且他的妻子将将才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谁料这个时候……”村长猛地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长叹一声。
然我倒不觉得那男子有多可悲。
因为我清楚的记得绿衣之前说过,那女妖是通过勾引男人之后,才会让那其穿上喜服娶她,如今若不是那男子见色心起又怎么会被女妖缠上?
家中已有妻儿,还在这个时候抵不住诱惑,男人就是男人,即便是死了,亦是活该。
“那男子现在何处?”安陵逸笙冷声问道,看得出他对那男子也无甚同情可言。
老村长也是将一切都准备的妥协,随即让出一条路来,“那男子被女妖吓唬得过了头,一大早起来就疯了,我们也是无法,就将他绑在了家中让他的妻子看着,好在公子您来得及时,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安陵逸笙却突然轻笑一声,“疯了?疯得可真是时候,想必如今家中早没人影了吧。”
也不知那村长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并没怎么顾虑安陵逸笙说了什么,只自顾自的领着路到我们去了那男子的家。
果不其然,此刻那男子家中所剩的只有那一把椅子和被刀隔断的麻绳,旁得……皆同洗劫一空的模样。
“该死的!”老村长气得险些跳起来,好似这才想起安陵逸笙方才说了什么,猛地转身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柱子!”
“唉!”应声后,一长得满是肥膘的男人便晃动着身子跑了过来,“怎么了村长?”
“你看看!你们昨儿个是怎么看着他们一家子的!”老村长一把捏住了那男人的耳朵,他正想大叫,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瞬时哑然。
“他走了!他走了今晚没人去娶那女妖,咱们整个村儿的人都得给他陪葬!”先前还以为这老村长是个年迈到耳朵都不怎么灵敏的,可现在看来倒还有些精神。
安陵逸笙冷漠的脸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绿衣突然从他身后蹿了出来,“村长,你可别光顾着骂人,你眼下既请了我家主子,就没什么好担忧的,况且你们凡人不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出现了这样的情形,也是不难猜的。”
被绿衣这么一说,那老村长的脸是唰地一片苍白。
最后,如我所料一般,安陵逸笙果真代替了那男子准备在子时之刻至清泉池处娶那女妖。
而我,由绿衣保护着躲在暗处,等待夜幕降临。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我都不知道究竟等候了多久,但子时一到,那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清泉池边蓦地出现一道红色身影,我知道必是那女妖来了。
悄悄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终将看清了那抹娇羞的婀娜身影。
眼前的女妖正着了一身大红色嫁衣,头戴红帕,步伐端庄,若是不知情的旁人,哪里还能看得出她会是那个杀了无数人的妖孽呢?
“你是第一个守了承诺真的前来娶我的人。”这是那女妖的第一句话,声音好听得仿若夜莺的低鸣,撩得人心止不住发慌。
然这样短短的几个字却并不叫人觉得恐惧,因为她的语气很是简单朴素,真的像是一个期盼着被心爱之人娶回家中的少女,而不是村民口中所说的凶恶妖魔。
我总是觉得这女妖,很是不寻常。
该是许久都未曾听到身前的男人开口说话,那女妖终是不解的掀开了头上的红帕。
“是你?”她竟一声惊叫,着实叫我惹得一头雾水。
这女妖……竟识得安陵逸笙么?
他神色淡淡,只微微弯了些唇角,“是我,又如何?上回让你跑了,没想到你仍旧执迷不悟,这回还想逃去哪儿?”
那女妖一恼怒,猛地嘶吼一声,将身前的红衣一把扯去,“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我杀的那些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你们人类只会帮着人类,说什么天下苍生,无非只是为了抹杀你们所犯下的错!”
安陵逸笙并未因她所说有丝毫动容,只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指尖一划沾了些自己的鲜血,尔后一道白光闪过,他手中已握住一把银色长剑,“你与凡人有着怎样的恩怨,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目的就是要除了你,这回……绝不会再放你离开!”
我心口一凉,闫卿城所有的温柔和怜悯在安陵逸笙的身上我看不出丁儿,我只能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安陵逸笙,叫我一度的觉得心寒。
或许只有江水柔那样与他性格相反又缺他不可的女人才适合他,而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将他当做了闫卿城的影子,可能……从未对他有过什么感情。
现实太残酷,总是与预料前的事情相差甚远。
我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魄珠里孕育的忘川水中,我只想要一个肯为了我去死的闫卿城,其他的,我什么也不会去奢求!
“你不肯放了我,那我就让你在幻境中……同妖魔厮杀到死!”那女妖突然一声低吼想起。
我正打算抬头去看她想要做些什么,结果身前刹那一晃,我便瞬间入了一条满是红灯笼的长长街道。
“夫人小心!这是幻境,跟着我千万别迷了路!”绿衣在我身后小声叮嘱。
我却根本没把她的话听到耳中,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安陵逸笙离我越来越远,遂忍不住猛地朝他跑了过去,当我一把抓到他的时候,一转身便听到绿衣大喊了一声“夫人”很快,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绿衣?”我张大了口,有些呆愣住,“逸笙,绿衣她……”
“她没事。”安陵逸笙可是比我要淡然得多,“绿衣的法术可是不低,这女妖连我都伤不了就更伤不了她了。”
“哦。”我小心的应了一声,多亏了我脚步够快才走到了安陵逸笙的身边,要再晚些,怕是我自己就同绿衣方才那样失去踪迹了。
然而,事情就总是喜欢一件接着一件的来,我这刚刚才把一颗心放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身子周围竟早已被无数个女妖给团团围了起来。
“这是……”我不解的看着那些数不清的女妖,开口问道。
“这只是幻境,无碍,你只要坐在这儿不动就成了,她们就由我来对付。”
我不安稳的点了点头,要是以前的我,想必这些女妖早就如数散去了,可偏偏此时此刻我就如同一身子柔弱的女子,就算是帮帮安陵逸笙,恐怕也只有倒忙的份儿了。
安陵逸笙说完那话后就翻身举起长剑与那些女妖打了起来,我仔细的看着,按理说这里是幻境,那么这些女妖就根本不可能与安陵逸笙触碰得到,可几招下来她们不仅能每一招都同安陵逸笙的长剑打得“嗡嗡”作响,还能够真真切切的触碰到安陵逸笙。
我蹙了蹙眉,想来这幻境也应该是不同寻常的,想要打破,首先必须要弄清楚此刻那些女妖到底是什么,不然这样一直连绵不断的打下去,别说是安陵逸笙一人,就是几十人也不一定能够逃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