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
明仲犁对上她血红的双眼，一脸嘲讽，“是啊，骗你的，如果不骗你，凭你那固执的性子，我又如何将你带到此处来呢？怕你是咬舌自尽的都不会甘愿做我的棋子吧。”
“你！明仲犁你卑鄙！我不要同你打赌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放开我！”觉醒的那一刻，她惊慌的企图挣脱明仲犁的臂膀，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什么赌注什么输赢都不过是明仲犁为了对付雁山设下的圈套罢了。
然而她却信以为真，带着明火神教的一干人等来到雁山脚下，威胁师父交出一切！
“洛尘渊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愿意用性命保护的徒弟，是她将我们一干教众带上雁山的啊。”他猛地将顾缈儿推了出去，像是丢一个无耻小人一般嫌弃着。
明仲犁的目的只是想要打乱洛尘渊的阵脚，很显然他成功了，那么顾缈儿与他来说就再没有一点利用价值，这样“蠢笨”的女人，他不屑顾看她的未来。
闫卿城迫不及待的冲到顾缈儿的身后，想要伸出手护住她单薄无助的身子，可身子向前一倾宛若碰触到一缕青烟一般穿透而过。
我定在原处，不知该怎样劝解他，只得咬了咬牙，叹息命运多牟。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怪缈儿吗？”他在人群中沉沉出声，即便知道没有人能够听得到他的感悟却仍想为缈儿说些话，“她只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而已，这无碍于世间任何人，她本就不谙世事，初次下山受奸人所骗又怎能将所有过错都归根与她呢？”
我没有觉得闫卿城偏袒了顾缈儿，他说的没错，或许站在明仲犁的角度，她是蠢，更或是站在雁山弟子的角度，她是罪无可恕，可事实上她只是太过单纯，简单的不知世间险恶。
就像是她刚下山时，闫卿城说过的那句：“渺儿这样单纯，初入这世道，要想让一壶清水不受一点污染又岂会那般容易？”
所以世人只会记得那个人所犯的错，根本不会由心的去问她所承受的苦楚，就如此刻雁山弟子的仇视，他们都将她看作雁山的罪人，她背叛了雁山，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没有背叛雁山！我不想的！”她站在人群中央，直觉天旋地转，脑中一下子放空了，唯独眼眸里那一抹抹连绵不断的愤恨和怒骂仍在不断滋生。
“师父，我……”目光定在洛尘渊的那一刹那，泪水亦几乎沾满了整张脸，她浑身颤抖着向他靠近，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不信她，她也认了，可是洛尘渊也会不信她么？
“真的是你，将他们带来了雁山？”他却顿了顿向后退了几步。
那一刻，心已凉尽，她拼了命的摇头哭喊，“不！我没有，我只是……师父，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带他们来雁山的。”
他蓦地止住脚步，举起了手中长剑，“为师带你回雁山时你还记不记得为师跟你说过什么！”
她泣不成声，“师父，缈儿知错了，缈儿真的不是……”
“为师只问你说过什么！”他一声大吼，掌心的长剑都止不住的抖了三分。
缈儿被他吼得发颤，整个身子扑倒在地，迎着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回答着：“只要我承诺，今后绝不会做欺你、骗你、或是违害雁山之事，你便答应我将此生所学全然交付于我。”
尽管她那时年少无知，可洛尘渊说过的话她却记得一清二楚，然而他此时让她将这一切回顾起来，又与那把刀捅入她的心脏有什么区别？
“那你如今又做了什么？”他朝她走近了几步，整张脸所呈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如今你却欺我骗我背叛了整个雁山！”
“不……我不想的！师父，您为什么就不愿再相信缈儿这一回……”她仍旧无助的摇头，跪在他的身前显得无比娇小。
周围人皆是不发一言，看着这场戏走向自毁的终结。
我知道，佛称此事为果，而带那群人上了雁山就是她最最不该种下的因。
“砰——”一声震响凭空响起。
洛尘渊就这样，甩出了那把握在手中未曾离手的长剑。
“师父？”顾缈儿痴痴看他，声如空灵般轻飘。
他却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当日我是不是未曾告诉你，若你违背了誓言，必当遣散所有功力，死于雁山脚下呢？”
遣散功力，死于雁山？
她犹负雷击的睁大了双眼，根本不敢相信方才那句话是出于洛尘渊之口！
可那把长剑就在她的身旁，她只轻轻的一瞥便落入了眼中，比任何东西都要清楚真实。
他是认真的，或许从头到尾，这一次是他最认真的！
“你是想让我，自刎在这儿？”她淡淡出声，语段飘渺的仿若一缕游魂撩的人心奇痒难耐。
可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在等着她死于无间地狱。
他真的——恨她了？
今日的一切，真的无法回头了？
我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闫卿城悄无声息的立在顾缈儿的身旁，那是她的记忆，深深的爱着一个男人，为了他甘愿罪孽深重，可他终究没能走入她的内心。
顾缈儿蓦地一笑。
既如此。
也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洛尘渊不让她死在这里，她也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了吧。
失魂落魄的直起身子，指尖缓缓移动，摸到剑柄的刹那，浑身似被电流穿透一般，那里还留有他掌心的温热，却不知为何，一把握于掌心的时竟在转瞬间凉如寒冰。
“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么？”满脸狼狈的泪痕中是绝望的浅笑，她只希望在自己离开的最后一刻，洛尘渊记住的，是她温和的笑靥。
她再不想带有任何一丝仇恨，那样太累，她早已身心疲惫。
长剑举起的刹那，洛尘渊雪白的身影从她眼前绚丽闪过，原以为这一眼便是永生，可剑身挥起的那一刻，已然被他迅速的握在了掌心。
见不到一滴鲜血，只“嘭”地一声响，整把长剑由中间蓦然化为沙粒。
她呆愣的看着从手中掉落的剑柄，随着剑身化为一抔废墟，而那堆废墟苍白如骨，其骨却散砾为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