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的话。”
当一个人将所有眼前之物穿透的时候,也许再伤人的话,也不过是段陌生的言语。
我终是在安陵逸笙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闭上了双眼,“既然你不信我,那么问我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愿再看他,只为了不让自己无声无息的沉入至那无尽缠绵的深瞳中。
“对你来说,江水柔胜过一切,所以你心甘情愿为了她不惜背叛整个邕垚城,而我同你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是妖你便怀疑是我掳走了她,安陵逸笙……于你而言,这世道究竟是怎样的?”
为了一己之私而背叛平民百姓,为了心中所念而罔顾所有生灵,不相信任何人,骗了天下,却也骗了自己。
他的眉目没有分毫的变化,神情却在我说出那句话后明显一愣。
我轻笑了一声,看着他继续道:“可偏偏这样的你同千年前的我一样,为了所在乎之人宁愿迫害那些无辜百姓,到了最后竟连一丝忏悔也无……”我顿了顿,“但我却不会错怨任何人,只会继续的寻下去,不浪费丁点儿的时间。”
“而你呢?你在做什么?随手捉了一只妖,便要求其将江水柔交给你,你在害怕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我是无辜,仍旧抵不过心里一个慌乱。”
他血红的眼眸,倏尔自我眼前闪烁了一瞬,冷声冲我低吼:“你懂什么?”
我直起身子,对正那宛若喝醉了酒的安陵逸笙,“究竟是我不懂,还是你自欺欺人呢?”
他手掌一握,仍旧保持着那抹沉寂。
我却也无法忍住朝他大声吼叫了起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说的么?!你现在该做的是去找……”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他却蓦地打断了我的话,“明明我离开邕垚前她还好好的,可如今她竟然躲我避我,还非要我陪着你不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所以到底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我吼得有多大声,他便比我更大声。
我唇舌苦涩,仰起头望着天际,“你该问的——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他一脸落寞的站直身子向后仰去,“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只希望她能平安的活在我的身边,我能对她做出什么!”
我摇了摇头,着实能够感觉到安陵逸笙的可悲,“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那你可曾真的懂过她一分?”
好在他还能有所觉悟,神色无措的看着我,似在求我给他一个解答。
“水柔她生性善良,即便自己受了如此折磨却仍旧不想伤害任何人不要连累任何人;直到遇见了你,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坚信你救了她,肯带她离开,她就可以有个寄托,无惧那些妖魔,继续活下去。然而她如今时而安逸的日子,是邕垚上千百姓的性命凝聚而成的!那所有的罪孽和懊悔,你当真以为只有你一人全权承受么?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她每夜安稳的睡在床边时是不是真的安慰无惧?她又为什么会那么容易的相信关怀一个陌生人,就连见过一面并不了解的我,她也宁愿在深夜冒着危险出来寻我,陪着我,让我不要害怕,这些事难道你真的就没有想过吗?”
我一口气说了太多,不知不觉我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这般的了解江水柔了,她因为爱安陵逸笙所以隐忍了所有他所谓的“好”,而今她的离开,只是因为她太傻!以为有了我安陵逸笙的后半生就有会人照顾陪伴,可感情的事要是真的那么容易的便能让了,这世间又哪里会多处那么多惨剧?
“水柔……是自己走的吗?”许久后,安陵逸笙终于开了口,他此刻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忽然我觉得很可惜。
可惜水柔的离去是那么的不值,安陵逸笙并不真的是一个一意孤行的男人,只要你愿意同他说,该明白懂得的他还是会去试着接受,就如同我此刻说了这么多,尽管他说过永远不会信我,却为了江水柔还是试着信了我,他是很爱很爱她的,只不过领悟到的时候,有些迟了。
我答应了安陵逸笙离开前会帮他一起找到水柔,他放了我,与我分了两路去寻找她或许留下来的踪迹。
但我此次去找她的心情是一味的忐忑和慌张,江水柔是在夜里离开的安陵府,这就预示着她有着一路走向死亡的觉悟,如果安陵逸笙给她的铃铛还带在身上,那么也许我们还能够在她平安无事的时候找到她。
当然,只要来得及。
我没办法一路空荡荡的去寻,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我,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同上次她突然消失时的一样用她送我的铃铛,施以牵引之术。
这一回,铃铛飞出去的速度几近快如离弦之箭,我慌慌忙忙的追上,它的速度越快,就证明了水柔此刻的现状越是危急。
当我随着铃铛的飞速蓦然停下的时候,人已身处一深邃的山洞外。
想必水柔定是被什么妖怪拖了进去,我心脏跳得太快,浑身上下冷汗不止,脚步难移的停在洞口,却突然不敢再朝山洞里踏去,因为我害怕,害怕看到里面所发生的将是我不想看到的场景。
可生死关头,由不得我任性懦弱,咬了咬牙,我终将硬着头走了进去。
此刻接近凌晨,外面能见微微蓝光,洞内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虽然知道了水柔就在这里,却感受不到这里有任何气息。
我一步步小心的往里走着,这条洞很长,长得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洞内在不断的便窄,越是到里面便越是窄小,我蓦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背后一阵冷风袭来,我一转身猛然一好似树根一样的东西狠狠的垂打在我的身前,我一时不及身子便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碎了洞内绝壁边的碎石。
“你是什么妖物?竟然敢到我的山洞里来抢食!”身前一片漆黑,我看不见是什么在说话,只是那声音雄厚,像极了修炼了数千年的老树妖。
敌在暗我在明,势必对我不利,我手掌自空中轻轻一划,忽而一道火焰炸开,将四周照得一阵通亮。
然而当我看清了一切的时候,也瞬间傻了眼。
我先前只顾着不停地往里走,不料已将自己置于山洞的最低端,而眼前那唯一的出口竟被一庞大身躯的老藤树给堵得密不透风,看那厚实粗狂的藤根,着实不难推断出这老藤妖的年份早过之万年。
“我也不想造访老藤树的山洞,只是你捉了我的朋友,我不得不来这山洞里寻她!”我大声的冲那藤蔓喊着,生怕他年事已高听不清我的话语。
藤蔓倏尔四方穿梭动荡不已,直到他转了一圈过来,我才看到了他与根部融在一起的五官,“朋友?你无非就是为了那个吞了蛇精内丹的小丫头来的,你也是妖……想靠她助长千年修为我还信,可朋友……呵呵,我老藤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我也不想同他理论那么多,水柔现在生死未卜,我只要找到她带她离开便成了,至于这老藤妖是怎么想的,与我来说无甚差别!
“你已经是万年老树了,区区一个蛇妖的内丹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可补之处,你又为什么将她捉来这里!”这点让我很是想不明白。
他大笑了几声同我答道:“你说的没错,对我来说那丫头体内的修为都不够我塞个牙缝,我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将她捉来不过是为了给我山洞里百年的小花妖补补罢了。”
我攥紧了拳头怒视着老藤妖,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将她捉来是给谁吸食,我要带走她,现在就要带走她!”
他眸色中闪过一丝恼怒,“小小一只妖莲,竟敢同我要人!”
我已没耐心再说下去,他既不肯将水柔交给我,那么我就只能动手来抢!
想罢,我将身前大火蓄以扩大,老藤树观火则乱,一见火势蔓延,立马缩起藤蔓便退了出去,“小丫头,别以为你放火烧我,我就会怕你,碾碎你对我来说再容易不过!”
我冷哼一声,“你若要碾就来碾!看看究竟是你这万年无用的老藤树来得厉害,还是我的火先将你烧得连根都不剩!”
山洞内侧空间太小,我的火升得突然,对老藤树来说太过措手不及,他也只得频频后退,任由我抢占先机的向他步步紧*。
然而再往外去,空间也就逐渐大了,他的藤蔓开始从山洞两边贯穿,延伸至我的身后,这老藤树根部虽厚,但在邕垚生活的久了,也不定会有耐寒的本事,所谓一物克一物,他修为再高也不见得能够斗得过我一株长白雪莲。
我倏尔将火势蔓延至老藤树外侧堵住他继续退后的去处,随后由自身处施法散出长白的严寒之气,生生冻住了他不安分朝我不断靠近的藤蔓。
“小丫头,你做了什么!”他被我控制住自身行动,开始紧张起来。
我也由不得自诩,开口便朝他问道:“你到底将水柔藏到了哪里?若是不说,我便立马让火烧了你的根基让你万年修为毁于一旦!”
他有些慌了,本高傲的以为我不会是他的对手,却不曾想竟被我一小小的千年雪莲给控制住了局面,外侧的火星已不断的朝他的根部跳跃个不停,疼得他“嗷嗷”直叫,再没了之前的那些高傲无惧,“在我的根部下面有一只花妖,你放了我,我就将她交给你!”
我体内的寒气再次朝他*近几分,“我要你现在就将她交给我!”
成王败寇,老藤树也是无奈,老根颤抖着一舒展,便将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花妖抛了出来,我一手接过,狠狠的捏住了那一直呈花苞状的小小花妖,她虽为花身并未修成人形,可体型已足足有一成年男子那般大了。
既已得手,我就只担心着从花妖那要出水柔,遂再无心顾及老藤妖,立马散去了外侧火焰,便见他藤蔓一阵翻涌攀沿,未至片刻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