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不知道自己具体凌晨四点还是五点睡着的。
涂完指甲油那会儿,已经是三点过了,两人又躺着聊了会儿天。
她和程越生基本会在睡前聊会儿。
有时候说白天发生的事,遇见的人,或吐槽或单纯分享。
睡不着的时候,聊得多了会说起从前的事,从出生开始,自记事起,断断续续的记忆。
大到人生关键节点做选择时的想法,小到小时候因为吃饭不规矩挨过的打之类的。
说起挨打,程越生说他真的挨了不少他爸的打。
但他也是个骨头硬,不服管的刺头,任打任骂,就是不认错。
赵淳敏也很难做,孩子又没有做人底线上的问题,但就是特别会气人,太有主见,胆子又大。
比如他上初中骑机车那件事。
再大点他还偷偷开了他爸的跑车出去。
程云治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那天程越生开车跟秦宗诚跑出去玩,还担心回去太早,大人没睡的话,他肯定会被管教,故意在半夜两点到家。
他自以为聪明,担心车子引擎声吵醒爸妈,把车停在离家百来米的地方,打算明早再去开回来。
结果到了家,一打开房间门,程云治就躺他床上盯着他。
该说不说,当时程越生时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程云治放了一手烟雾弹,平心静气问他从哪里学的开车。
他说跟小叔。
程云治抽出皮带,程越生才老实说是跟蒋山雄手下的兄弟。
有天蒋山雄来找程云治谈事,楼下守着的几个小弟坐在车里,有个人开着辆有些年头的改装GTR。
他问了几句,那人对爱车喜欢得不行,跟他滔滔不绝。
程越生让他教教怎么开,那人就指点了几下,让他在程家院子里试了一把。
之后程越生就觉得自己老牛逼了,这么多年看程云治和司机开车操作,怎么也会了。
那天去找秦宗诚,就偷偷找了辆顺眼的车,研究了一会儿,便开出去了。
程云治听完脸色一变,抄起旁边的皮带就抽在他身上。
打完之后知道他是什么狗性子,保不齐之后还是会偷偷开车,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可能完全管得了他。
只好亲自教他开车,至少能保证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安全的。
顾迎清听完只觉得无语。
她说,“兖兖顶多是善于察言观色,性格比较鸡贼,主意多,但能吼得住。你是横冲直撞,明晃晃的欠管教那种。”
不知道赵淳敏心脏得有多强大,才没被这儿子气死,一天天尽担心了。
她说完又好奇,“欸,你说说你是什么心理,那么小年纪开车出去?你就不害怕么?”
“图刺激呗,年纪小,爱装逼。”
顾迎清笑倒在他怀里,“这话倒是没错,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程越生卷着她的发尾,绕在手指上,“你就没有叛逆,想要找刺激的时候?”
顾迎清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妈妈说危险的事情不能做。”
他挑挑眉,抚摸他发顶,低声:“真是乖孩子。”
顾迎清觉得他这话很暧昧啊,“你占谁便宜呢?!”
“我最叛逆的时候,也就是小学和金玉吟一起逃课外补习班?”
顾迎清在南江的时候,只上过几年钢琴兴趣班,因为她时间实在排不过来。
温元箐要定期给她开舞蹈课的小灶,顾中敏又要让她练字画基础。
本来温元箐还要送她学游泳,但顾迎清呛过水之后严重惧水,就不了了之了。
顾小朋友受不了任何身体上的折磨,怕痛且娇气,每次练舞必哭。
可顾迎清身体比例又遗传了她妈妈,是个好苗子,温元箐不愿意放弃。
奈何顾迎清就是吃不了舞蹈的苦,后来只能减缓练舞频率,直到彻底放弃。
钢琴倒是坚持到了小学五年级。
到了六年级,顾迎清出现了偏科现象,语文考第一,数学在班上都吊车尾的程度。
温元箐怕她上初中偏科会更严重,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小顾随爷爷奶奶回老家过暑假,温元箐便给她在常湖的报了数学补习班。
怕她孤单,连带着把金玉吟的份也报了。
金玉吟在这件事上纯属被连带,但是好处是她可以和顾迎清住在顾家,远离唠叨的爸妈。
而且温阿姨还会给她零花钱,给顾迎清买衣服的时候,她也有。
不过这一切都抵消不了数学带来的痛苦。
因为补习是提前学初一的内容,是人都知道从体积面积圆周率到一元二次方程再到三角函数是何种魔鬼般的跳跃。
小顾和小金实在受不了,便在一次去补习班的路上,决定逃课。
两个人拿着零花钱到小吃街潇洒了一上午,中午回家面对奶奶烧的红烧肉,一口也吃不进,只能找借口说学得太累了。
结果午饭还没吃完,温元箐就打电话过来,问她俩早上为什么没去上补习班。
那之后顾迎清就再也没干过逃学的事,顶多在高中的时候,在温元箐面前装难受,要她帮忙给学校请假。
慢慢的,她觉得请假后去学校,面临的比别人少了几节课的空白,更让她觉得恐惧。
顾迎清有时候觉得,哪怕她的童年与青春期已经比很多人幸福了,而且她高考还是走的艺考,但中式教育仍然在冥冥之中摧残着她。
程越生跟她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教育路线,他虽然能明白,但并不能感同身受。
所以就兖兖未来的教育,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目前的想法是小学在公立,上初中之后便去国际学校,将来要留学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就这样,他们在慢慢把遇见对方之前的记忆填补完整,又以父母的身份讨论共同血脉的将来。
这是一种更难以言说的亲密。
在安宁与放松中顾迎清才慢慢睡过去。
程越生早上醒来去了趟露台,进来后忘了把落地玻璃推拉门关严,顾迎清迷糊中听到口哨和吆喝声。
她睁眼在黑暗中看了看,从窗帘缝隙里看到外面透进来日光,依稀可辨阳光之烈。
顾迎清摸到手机一看,两眼一黑。
下午一点过!
她拉开落地玻璃门,从窗帘探出个头,听见声音是下面甲板传来的。
顾迎清发了会儿呆,才记起来查看身上。
她开了灯一看,握起拳头往枕头上狠狠一砸,“程越生!”
可她饥肠辘辘,而且好不容易出海一趟,总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
顾迎清在衣帽间里翻了翻,找到一件斜肩长袖亚麻流苏罩衫,长度到小腿。
也懒得化妆了,墨镜和帽子一戴,完事儿。
刚走出房间,顾迎清就在走廊里碰见了穿着分体比基尼,下面围了张布当裙子的金玉吟。
金玉吟满脑问号:“你这什么造型?”
顾迎清叹了口气:“我怕晒黑。”
“不是吧?你以前还看不起我强盗风的防晒装扮来着!”金玉吟说完,拉开她的衣领,往里瞅了瞅。
顾迎清赶忙捂住胸口,“你干嘛!”
金玉吟:“啧啧,奶都还红的,这谁消受得了?”
顾迎清连忙捂她嘴,“话也太糙了你。”
才捂了她嘴,金玉吟又伸手去撩她裙子,“什么操?”
顾迎清顾上不顾下,“我真球球你了。”
金玉吟呵呵呵地鬼笑,“你求我啊求我啊,再求大声点!”
两个人正打闹,程越生从下面上来,金玉吟余光瞟见他立马老实,差点给他立正了。
她推开顾迎清,正色道:“别拉着我,我先下去吃东西了,你也赶紧来。”
程越生刚从海里上来,短发后捋,身上大概是像他洗完澡一样随意擦了擦,胸膛和锁骨上还有水珠。
他估计是顾忌着船上还有其他女性朋友,身上松垮地套着件白色浴袍,状态很松弛,跟穿西装的时候那副又板正又劲儿劲儿的样子截然不同。
之前船上就他们俩人的时候,他基本从头到尾都赤裸着上身。
顾迎清看了眼金玉吟离开的方向,他揽过她的时候,她抬手绕到他腰后,小声埋怨:“你怎么没早点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程越生说,“掐着点看你该睡得差不多了,上来叫你下去吃点东西。”
顾迎清赖在她身上,有点不好意思。
程越生说:“他们也有人睡到中午才起,自由得很,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又不是跟团游,还要规定起床时间。”
“程越生,你真是一点不内耗啊。”
程越生在她脸颊亲了口,“那你多跟我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