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懂不懂事都会陷进淤泥
苏他2025-11-10 14:2810,767

  

  

  

  

  

  

  

  邢愫当晚抵达梁京,落地后按助理给的地址打车去了郊区的军训基地。

  由于去郊区是单程,司机就跟邢愫提出要她负担返程费用,邢愫无所谓,先给了钱。

  路上,司机一直跟邢愫聊天,不断从后视镜里瞥她,车内氛围逐渐朝不太安全的趋势发展。

  邢愫防备心很重,当然察觉到了,只不过因为她有办法应对,就没叫停。

  本来助理是给她安排了保镖的,是她没让,因为觉得带保镖去找林孽好傻。

  因为邢愫所从事行业的特殊性,所以她的每场交易都会配备高质量安保系统。西北是有自己的保镖团队的,还跟全国各地保镖公司签署了协议,为的就是保证他们以及交易的绝对安全。

  但早在她无数次穿越战地、危险区时,她就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连有实力的人都不能轻易近她的身,何况是一般人。

  车过了收费站,司机说没多少油了,要下高速加油,正好高速岔路口有加油站,他就没等邢愫同意,擅作主张开下了高速岔路口。

  邢愫看了眼窗外,什么也没说。

  加油时,司机下了车。加完油他把车开到了一旁,扭头跟邢愫说?:“我饿了,想吃桶泡面。”

  邢愫没时间跟他耗,把他藏在后座底下的棒球棍抽了出来,从后勒住他的脖子:“饿了啊?”

  司机瞬间清醒。他后座底下有棒球棍他肯定是知道的,问题是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邢愫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废物居然尿裤子了。她不禁笑了:“你要不先去换条裤子?”

  司机一动不动,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邢愫下车,帮他打开车门,一把把他扯下去,再把他副驾驶座的坐垫换到驾驶座,果断“借”了他的车,开往目的地。

  半个多小时后,她站在了军训基地门外,却没有上前。

  她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不知道自己这场奔赴是建立在什么样的感情基础上,不知道林孽见到她时会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等这股热血凉透了,她会不会后悔……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来了,但这是她会做的事,她一向干脆,此刻的犹豫并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林孽变懂事的这段时间,她很怀念那个放肆的他,现在他又变回了以前那样,她也顺理成章地跟他保持以往那种关系不好吗?怎么开始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了呢?

  太在意自己为什么来,他又会是什么心情,这有什么意义?

  她问了自己太多问题,暂时都没得到答案,只有一件事,答案很清晰。她知道,当她越来越多地斟酌——斟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行为的意义,那么这段关系就已经不是互不负责的状态了。

  她也开始想不通,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邢歌遗照前信誓旦旦的自己和此刻心乱成一团的自己,对比那么明显,她是真的已经控制不住某些感情的发展了?还是说,自己在邢歌遗照前根本就没那么信誓旦旦?

  她似乎不得不承认,承认从接完林孽电话开始,她所有自以为是的清醒,都是垂死挣扎。

  她还是没有见他,又叫了返程的车,订了返程的机票。

  她等了一个半小时,没等到车,却等来了警察——之前那个司机报警了。

  因为警察来了,所以军训基地的灯就亮起来了。教官和校方领导全出来配合工作,动静不小,把学生也惊醒了大半,就有不少人借上厕所的由头出来看热闹。

  管理员轰他们回去睡觉,他们又趴在窗户边往外看,都好奇这破地方能出什么事。

  林孽宿舍的人醒了大半,全都伏在窗台上看外头大灯下的人影。

  魏罪问卓绍元:“闹贼了这是?”

  卓绍元觉着不像:“闹贼会有这么大阵仗?不会是小事。”

  魏罪想不通:“难道有杀人犯藏到咱们这里来了?那咱们是不是很危险啊?”

  林孽被吵得睡不着觉,起来去上厕所,刚离开男生宿舍,就碰上了也去上厕所的李千琼。李千琼打了声招呼,他没理。

  从厕所出来,李千琼递给了他一根烟,他没接:“有话快说。”

  “抽一根。”

  林孽不抽就是不抽,看她没事,就要越过她往宿舍走。

  李千琼拦了他一下:“明天负重跑步,他们押注了。”

  那群废物哪天不押注,林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起开。”

  另一头正在接受调查的邢愫刚抬眼就看到了林孽,近一个月没见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蓬勃的少年感像星海浪潮般涌入邢愫的视线里。

  正当她盯着林孽出神时,就见他的身后跟出来一个女生……

  理智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本能不听。她突然耳鸣,周围的一切开始以三维管道的形式不断在她眼前抽象地呈现。

  这么晚,他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警察这时问邢愫:“你……”

  邢愫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把手递给他:“带走我!”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因为她感受到了一些生理性疼痛,在找到答案之前,她必须先为自己止痛。

  

  派出所。

  事情调查清楚了——司机兜了几个大圈子明显是不怀好意,邢愫正当防卫,并且没有造成人身伤害,最后的结果是司机被拘留七天。

  警察对邢愫说:“以后尽量不要半夜出门。嗐,算了,这要是有急事也避免不了,反正你多注意吧。”

  邢愫没听他说话,她双手冰凉,心里堵得慌,像是心悸,也像是缺氧。她想了很多办法缓解自己这个状况,但越是想要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军训基地那一幕,那一幕就越是清楚地在她脑海回放。

  警察看邢愫走神了,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嘿!”

  叫了她不知道多少声,她总算回神。

  警察问:“你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邢愫摇了下头,问:“我能走了吗?”

  “可以。”

  邢愫走出派出所,助理叫的专车已经在等候,接上她开往了酒店。

  酒店大厅里,她正办理入住,那么冷静,如果不是一张脸惨白,她一定可以骗过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状态还不错。

  前台犹豫了两次,还是询问她:“您还好吗?”

  邢愫扯开嘴角,浅浅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好?”

  “您的脸色……很差。”

  “是吗?”邢愫淡淡说了一句,随后拿上房卡和身份证,更加气定神闲地走向了电梯。

  她平静地走进房间,门一关,便如被虫蛀空的枯树般直直倒在地毯上。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林孽那次光着脚跑出她家的背影,那一次,她也是这样倒下的。

  邢愫在梁京待了两天,看着很正常,其实很麻木。

  孙耀武找不到邢愫,就请谈笑走了一趟。

  谈笑起初还以为没多大事,当她在梁京看到邢愫时,突然理解了孙耀武为什么在电话里那样着急了。

  酒店房间里满地的酒瓶子,白的,洋的,邢愫横躺在其中,浑身发肿,尤其是眼睛,看起来像是好多天没睡了,胀成杏子那么大,头发也打了绺。要知道邢愫之前从不会让自己这样。

  她踮着脚穿过一地垃圾,走到邢愫跟前,蹲下来,摸摸邢愫的脸:“还活着吗?老板?”

  邢愫闭着眼睛打掉她的手。

  谈笑点头:“还不错,能反击。”

  邢愫不想跟她说话,指向门口。

  谈笑不走,把沙发上的浴袍扒拉到一边,坐下来,说:“孙耀武说你网恋奔现被骗了,让我来看看你。我以为他是骗我的,没想到是真的。”

  邢愫睁开眼:“滚。”

  谈笑不开玩笑了:“我可听说你的壮举了,对华建项目一半的股东说你男友放学了。敢于这么大方地承认姐弟恋,你好勇啊,老板。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你的恋情结束了吗?”

  邢愫什么都不想说。

  “帅哥都是要命的,你都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没长记性呢?这个比贺晏己还帅,摆明了不靠谱啊,我的老板,你这……”谈笑想劝她,碍于身份又不能言辞犀利地劝她,属实是憋得不轻。

  邢愫只是难过,又不是想不通:“会断的。”

  “你能断吗?能断的话,还会在这里难受成这样?”谈笑不相信她的话。

  邢愫当然可以做到。

  这两天不断的反思中,她终于意识到,她不想跟林孽止步于互不负责任的关系了,她想为他负责,也不希望他身边有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但这不对,她才从一段亲密关系中抽身,怎么能让自己再陷进去?

  谈笑旁观者清:“你跟贺晏己离婚的时候也喝醉了,但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

  邢愫不想听后面的话,翻了个身,背朝她。

  谈笑还是说出口:“怎么到今天你却丧失这个能力了?”

  邢愫捂住耳朵。

  谈笑走过去,拿开邢愫的手,对着她的耳朵说:“别骗自己了,你都要爱死他了!”

  邢愫坐起来,抄起酒瓶子扔向门口:“出去!”

  谈笑呼了口气,说:“我们之前在利雅科的一个合作被叫停了,对方控诉我们不正当操作,孙耀武想让你去一趟。看你这样也是没心情工作,我替你去一趟吧,解决不了再找你。”

  邢愫没吭声。

  “这段时间你就在梁京待着?还是回禄安?”

  “不用管我。”

  谈笑点点头:“那我能知道,他做了什么伤你心的事吗?”

  邢愫不想说她只是看到林孽跟一个女生站在一起的画面,就变成这个样子,这会让她这个样子显得更加可笑。捉奸在床好歹是在床上捉到,她这连床都没看到。

  谈笑瞎猜:“他出轨了?”

  “没有。”

  谈笑不敢信:“你别告诉我是误会,要只是误会你能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真想见见他了。高啊,这个弟弟,段位起码白金级以上。”

  邢愫瞥了她一眼,工作上的事可从没见她脑子这么好用。

  她这个眼神等于是回答了谈笑的问题。谈笑挑眉,颇为惊讶:“已经这么喜欢了吗?”

  邢愫烦,又闭上了眼。

  “要是误会得解开啊,你没问他吗?”

  邢愫哪用谈笑来教她怎么做,难道她不知道问?不问的话,自然是因为较劲才不想问。

  她可以去机场接贺晏己,逼他签离婚协议,可以不带感情地让他净身出户,却不能在看到林孽和别人一前一后地从暗处走出来时,去问清楚……

  左不过是她爱林孽,不爱贺晏己罢了。

  谈笑又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邢愫还没想好,但照她在处理其他事情上的干脆劲,处理这件事应该不会很困难……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飘飘:“换一个。”

  “再想想吧。”谈笑感觉不到邢愫想表达的那种轻飘飘。

  邢愫知道谈笑担心什么:“不管多难,我都得及时止损。我是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事业的人,孰轻孰重,这并不是一道难做的选择题。”

  谈笑没邢愫那么清醒,她还是相信这个世道是存在热乎乎的人情的,是存在相濡以沫、白头到老这种爱情的——虽然她没碰到。所以她说:“你就不怕错过这个,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那就什么都没有好了。”

  谈笑不管她了:“既然你想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

  邢愫是不会对谈笑承认她动情这一点的:“我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我对他产生了感情,而是惊讶于我下意识的感受。当我确定我越来越不能控制我自己时,当然不会再继续下去。”

  “可是,老板,如果没有产生感情,又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呢?”谈笑见邢愫拼命给自己找借口,真为她着急,但看她拼命否认,又不想把话说得太现实了,“算了,你没动感情,行了吧?你收放自如,说能及时止损就能及时止损,行了吧?”

  邢愫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逻辑一塌糊涂,但她要强惯了,硬撑是她的拿手好戏:“还有事吗?”

  谈笑说:“你要是不着急回禄安,我跟你在这里待两天也成。反正我去利雅科是下周的机票。”

  “不用。”

  “你不是想换个人吗?我认识的青年才俊可不少。”

  邢愫沉默了数秒,抬起头来:“是吗?”

  谈笑看她感兴趣,笑了一下:“那必须的。”

  “什么时候?”

  谈笑笑起来:“你说。”

  邢愫真的要换个人了,既然喜欢他,离不开他,控制不住自己,那就换一个好了。

  

  据说军训基地“闹贼”后的第三天,卓绍元打听到一些消息,跑回来跟宿舍的人说:“我知道了!不是闹贼,是有个女人被出租车司机盯上了,惊动了警察。”

  “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结局很魔幻,那女人把那司机治得服服帖帖,还把他那辆出租车开走了,结果司机报了警。”

  “这么牛?上新闻了吗?那女人长什么样儿啊?”魏罪问。

  卓绍元把照片给他们看:“没正脸,就一个背影。”

  魏罪看了一眼,哪看得清人?不过身材看上去是还挺好的。

  卓绍元见他人看呆了,问:“干吗呢?”

  魏罪回神:“还是这样的女人对我们宅男的胃口。”

  林孽洗完澡回来,魏罪把他拽到他们那一堆人中?:“林总品品美女。”

  林孽朝屏幕看了眼,十分眼熟,不自觉地把手机拿了过去,盆放在了魏罪怀里。

  魏罪捧着他的盆,疑惑他的行为:“不是……你喜欢这样的?”

  这是他的女人!他敢情是喜欢这样的!他捏着手机一角,举起来?:“这照片儿是从哪儿来的?”

  魏罪挑眉:“认识?”

  卓绍元冷笑?:“林总又认识?我发现你跟这么牛的人物都有交情啊,您是承明的外交大使吗?”

  这话酸味儿太冲,在场没人愿意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谁也不想背锅。

  魏罪脑子转得快,也正直,酸回去了?:“人家就是问照片从哪儿来的,就你事多。”

  卓绍元一巴掌掴在他后脖子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魏罪挨了一巴掌,立刻反应过来,梗着脖子质问他?:“好好说话!你动什么手!”

  卓绍元就是不爽:“就是不爽你那奉承的德行!”

  林孽嫌他们烦:“抬杠的人滚出去。”

  顿时鸦雀无声。

  卓绍元还真不愿意跟他们几个待在一个空间呢,把手机抢回来,跑出去了。

  手机被抢走,林孽正好说服自己那人不是邢愫,是他认错了。她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他来梁京呢?她的世界里,什么都可以排在他前边,他算老几?

  而一旦接受这个结果,他又会陷入无休止的失落中不能自拔。

  “来接我们家小朋友”这样的惊喜,肯定不会再出现了吧?

  

  军训了一个多星期,教官带领大伙进行了一场狂欢,宽敞的半山腰广场上很快就坐满了人。

  林孽他们学院隔壁是“女儿国”,男女比例一比九,院里女生一个赛一个地漂亮,算是平均颜值最高的学院了,“罗汉营”里的绝大多数人梦里都是她们。

  此刻就是一个系花级别的女生在唱越剧《十八相送》,还有她两个同学翩翩起舞,弄得现场的大老爷们热血沸腾。

  唱戏的女生是有男朋友的,她男朋友没等她唱完就大声表白,说给她买包,让她坐跑车。

  这场老土示爱逗得大伙儿笑个不停,引得众人纷纷效仿,军训联欢会就这么变成了一场学生联谊派对。

  大家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释放着无处宣泄的情感,彻底放飞了自我。

  可能是压抑了太久,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散场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林孽回宿舍时被几个女生拦住了,她们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剥好的石榴和一盒切好的杧果后害羞地跑开了。

  魏罪看见了,从他手里抢走,分给了大家伙儿:“林总请客。”

  刚打开盒子,边上的字条掉了出来,魏罪拿起一看,竟是一封情书。他赶紧打开,当众念了出来:“林孽,我是人文学院的邹彦,我能跟你认识下吗?我十分热爱数学,而数学正好是你的强项,我找遍全院都找不到比你更适合为我解答数学题的人了。我的微信是zouyan082515。”

  他一念完,旁边的人都开始起哄。

  魏罪冲林孽晃了晃这张字条:“邹彦?是不是人文院挺出名的那个?写过一篇文章拿了鲁迅文学奖?”

  林孽不知道,没说话。

  有人调侃林孽:“林总拒绝一个,那可能是正直;拒绝两个,那是因为要专注学习;拒绝三个,也能理解,没准是长得不合口味。这开学一个月就拒绝了那么多个,别是喜欢男人。”

  魏罪把自己外套裹了裹:“我可是喜欢女的,林总放过我!”

  林孽没跟他们说实话,主要是跟他们没关系,但既然都这么好奇,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有女朋友。”

  他们又沸腾了:“真的假的?!”

  接下来半宿,他们算是找到事做了,非要知道林孽的女朋友是谁,叫什么,哪个学校的,长什么样。闹得旁边几个宿舍的人也跑过来跟着起哄。

  后来管理员过来,把他们骂了一顿,这才消停。

  管理员走后,他们扒着床沿问林孽:“林总说说,女朋友长什么样啊?”

  林孽不想答:“人样。”

  魏罪说:“肯定好看啊,这么多妹妹你都看不上,那肯定是家里那个是一绝。”

  卓绍元觉得不靠谱:“好看不让大家伙看看?我要是找了一个特好看的女朋友,我早显摆了。”

  有人呛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肤浅啊?”

  卓绍元说:“那你们有个漂亮女朋友的话,难道还藏着掖着?谁也别说谁好吧?”

  他们几个又开始了你来我往地打嘴炮,而魏罪还是一心想知道林孽女朋友长什么样,索性求他:“林总,要不你就大致描述下?我太想知道了。”

  林孽在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邢愫的信息,但他又想宣示主权,想着至少在他同学这里,她是属于自己的,就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很好看,就是有点坏。”

  “坏?怎么个坏法儿?”有人问得猥琐。

  林孽瞥过去,他立刻把脑袋缩进了被窝,重复着?:“开玩笑,开玩笑,我一点也不好奇。”

  魏罪挠头:“又坏又好看,我想象不出来,金克丝那种?”

  “不是萝莉。”

  “御姐!”他们异口同声。

  林孽听到他们的语气后,就不想再说了。他可太知道这群男的脑子里想什么东西了,他不想给他们幻想邢愫的机会。

  “林总喜欢御姐这款,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该睡觉了。”林孽打断了他们的幻想,终止了他们无穷尽的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分享她越多,她会离开他越快,当他对世界宣告,她仿佛就会永远地离开他。

  也许是因为最近她音信全无,让他又没安全感了吧?他枕着手背,压住满腹心事。

  几个话多的人听到林孽这话,纷纷闭上了嘴。

  他们终于知道,林孽为什么会拒绝那些妹妹了。一听他提到他女朋友时没那么冰冷的语气,就能知道为什么他分不出一点情绪给其他女人了。

  这天晚上,林孽做了一个噩梦。他从睡梦中惊醒,发抖的身体和满头的汗让梦中的一幕幕更加清晰地在眼前重现。

  跟同宿舍的人聊起她好像变成了20世纪的事,21世纪的邢愫跟他并无关系。

  这让他感到恐惧,他决定不再等邢愫回应了。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就去跟管理员请假,回了禄安。

  中午飞机抵达,他直奔邢愫家,熟练地摁密码进门,迎接他的却只有肚兜那只小蠢狗。它摇着尾巴,表现得很亲热。在长久的相处中它终于跟他熟悉了,那么邢愫呢?

  他在失神中换了鞋,把从梁京带回来的蛋糕放进冰箱,然后开机,给邢愫打电话,全部未接。

  他又给她打微信电话,发消息,从拿到手机到现在发了九十多条,她就是一条都不回。

  他很慌,让钟成蹊打给邢愫,结果也是一样。他在她的房间不停徘徊,看着房间里到处都是他们相处过的痕迹,他不敢信它就这么被她抹掉了,还是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钟成蹊在电话里问林孽:“你们吵架了吗?”

  林孽竟不知道要怎么答。他们没有吵架,甚至最后一通电话还在隐晦地诉说想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邢愫不见了。

  他又立刻打车去了西北在郊区的研发基地。没有邢愫在,他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没有人会给他打开门禁。他翻脸、发脾气,都没用,除了邢愫,没有人惯着他。

  他站在大门外,看着这片气势恢宏的建筑,他跟邢愫之间的差距,再一次于他心底拉大。

  他们那么不合适,但是,她怎么能离开他?这个世界哪有合适的爱?他看着进出这座基地的精英男女们,慢慢攥紧了拳头。

  天黑了,红色的云被夜色吞没,他终于转过身回城里。

  他回到家时,姥姥正在做饭,看到他时挑了挑眉,却没多惊讶?:“就你有口福,我正做熏鸡呢。”

  林孽看到姥姥那一刻,满腹委屈和汹涌的爱意再也绷不住,重重靠在门板上,身子缓缓滑向地面,仿佛退化成了面目模糊的无骨动物。

  姥姥被吓坏了,愁着一张脸小跑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摸他额头,不烫,那就是没生病,没病怎么这样了?是梁京的学校不好吗?她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孽的眼神从一个地方慢慢向上看到姥姥:“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吗?”

  又是这个问题,姥姥眉心急速收拢,心抽痛起来,立刻搂住林孽的肩膀,把他的脑袋摁进怀里:“如果不行,我们就不要了。”

  林孽的声音闷闷的,细弱的哭腔几乎要搅碎姥姥的心:“可我就想要她。”

  姥姥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伸手顺着林孽的后背。养了他这么多年,她从没听过他这么叫人心碎的语气。姥姥声音颤抖起来:“好、好、好,要她,要她……”

  “可她不要我。”

  “她没心。”

  姥姥的命根子啊,她都要心疼死了:“别想了……”

  林孽的头伏在姥姥肩膀上,睁眼闭眼都是邢愫已经找到新的小玩具的画面。就像他梦里那样,她在对别的男人做着对他做过的事,他傻傻地站着看,眼角流出血来。

  他不能接受,但他留不住她。

  

  邢愫知道林孽他们军训要结束了,但他没跟她说,她想跟他把话说清楚,然后跟他分道扬镳,就开车去了他们军训基地一趟。

  其实在林孽之前,她结束一段关系最常用的方式是拉黑对方,自己消失。冷暴力她玩儿得最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于跟他结束,可能拖得越久,她对他的感情就会越明显,越无处可藏吧。

  这对一个封心锁爱、只想游戏人间的人来说真的很要命。她第一次后悔在会议上说了那么幼稚的话,纵使一腔爱意滚烫也根本抵挡不住现实的审判,结局的凄惨只会让这一切显得很儿戏。

  她把车停在路边,墨镜后的眼睛呆滞地盯着空荡的山道,偶尔驶过一辆大巴车,只会带起一阵风吹起她的头发,而不能吸引她的眼神。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小时,她返程了。无聊,透顶。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既然没有确定的关系,那为什么要郑重地道别?即使穿着最庄重的衣服,化着最精致的妆,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嘲笑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恐惧于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她还想着他会流露出对她心动的眼神。

  开车回去的路上,谈笑给她打来电话:“哪儿去了?”

  她说瞎话:“出来转转。”

  谈笑说:“你穿了那条裙子?还把昨天买的那双细跟鞋穿上了?我看化妆品盒子没盖好,所以你还化妆了?那么问题来了,你打扮半天,只是出去转转?”

  邢愫给她的电话挂了。

  谈笑又给她打来:“别挂!朱迪那个品牌在汇成新区开了新店,要不要去看看。”

  好像确实没别的事做了。邢愫揉了揉太阳穴?:“你把地址发给我。”

  

  军训最后一天的上午,充斥着虚情假意的告别时间结束后,管理员放了大家自由活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下午两点之前收拾好东西,他们要回学校了。

  林孽从禄安回来后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即便身边的景物再美丽也只是加速他的心的死亡。

  他懂事,她忽冷忽热;他不懂事,她也是忽冷忽热。打电话那次她明明间接说了想他,结果又消失了,消失了那么久,他甚至感觉到她在有意躲他。

  但这并不是他难受的根源,他难受的是,他也许已经成了她的过去式。

  魏罪闲得无聊在写LoL“英雄联盟”攻略,维护他的账号。他边写边问林孽:“林总,这个版本‘女枪’怎么样?”

  林孽不想说话,魏罪也没眼力见,凑到他床边说:“你跟你女朋友打过游戏吗?有没有那种,你打个物理伤害,她拿辅助辅助你?我觉得这是我们不爱出门的人能想到的最大的浪漫了。”

  林孽蒙住了脑袋。

  他还不放过林孽,掀开林孽的被子:“说说啊林总!”

  “所以你没女朋友。”林孽不悦。

  魏罪一愣。

  “你要是输了就不觉得浪漫了,还会嫌她控制不住人。”

  魏罪傻掉,突然觉得他言之有理,但是:“你这么有心得,肯定把嫂子拿捏得死死的吧?这一张嘴就是拉扯大师级别。”

  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孽双眉间的沉郁又加重了,他更睡不着了,起身到外面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李千琼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他没接,李千琼就放在了洗手池边?:“他们都在聊你女朋友,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的话,他们就能闭嘴?”

  “那倒不能。”

  “那你说什么。”

  李千琼笑了?:“那我能得寸进尺地问问你女朋友是什么类型的人吗?”

  “关你什么事?”林孽觉得她有点仗着自己跟他中学时就认识而过分靠近了,“离我远一点,我跟你不熟。”

  “我只是觉得你跟我很像,但比我强,所以忍不住关注你。你不用对我那么防备,我威胁不到你的。”

  林孽扭头就走,心想:她废话真多。他那天跟她说话纯粹是因为刚跟邢愫打完电话,他心情不错。现在他正火大,那他要是能耐心听她一个陌生人讲话就有鬼了。

  李千琼被林孽甩脸,并不恼火,她总会在这种时候觉得林孽跟她一模一样。

  

  朱迪新店的开业仪式结束后,就是来宾自由参观的时间。因为品牌高级,来宾全是经过筛选的朱迪多年的老客户,至少在朱迪消费到白金档的。

  谈笑跟邢愫说:“你看到朱迪Y洲地区总裁了吗?她那个男朋友比她小十岁。”

  邢愫只注意手里这杯气泡水,觉得真难喝,端了十多分钟,终于在服务生路过时给了他。

  谈笑看邢愫这么精致的妆都掩饰不住糟糕的气色,劝解道:“既然答应了过来,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咱们去买点东西,购物多开心。”

  她这边正劝着邢愫,朱迪Y洲地区的总裁走了过来,跟邢愫打了声招呼:“你也来了。”

  她们在其他领域上并无交集,但仅仅是老板和顾客的关系,也足够她们好像很亲昵地打招呼了。

  邢愫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谈笑是社交达人,立刻跟她你来我往地聊开了。

  邢愫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客套话。

  谈笑说朱迪今年秋冬大秀上的模特火了,网上到处是他的工作照、生活照。总裁笑着接她的话:“那是我男朋友。”

  谈笑假装不知道:“哇哦,难怪他比其他模特看起来要更热爱品牌一点呢。”

  邢愫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她这浮夸的语气搭配上她做作的捂嘴动作,真让人难以忍受,便往边上挪了两步。

  谈笑也跟着往她那边挪,就是要让她听到她们的对话。

  总裁笑笑:“他可能是听我讲品牌比较多吧。”

  “顾总跟男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多吗?那么相处时间和工作时间是怎么平衡的呢?”

  总裁说?:“他工作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想到我的,也许会,但能忍住。我工作的时候,他要是想见我,就来陪我工作好了。”

  谈笑表现出一副对这个解决办法很惊喜的样子:“顾总这驭夫之术也太厉害了。”

  总裁笑了笑:“哪里,就是合适吧。我觉得两个人合适很重要,年龄差距都不是问题。”

  后面谈笑又从这位总裁嘴里套了不少两性相处之道,邢愫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她以前觉得刷手机是年轻人荒废自己的行为,现在她才知道,无目的却频繁刷手机,大概是因为太焦虑了。

  总裁有事先离开一步,谈笑终于换了一副嘴脸,转身跟邢愫说?:“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么多隐私问题吗?因为我知道这总裁在社交平台上有号,记录她跟他男朋友的,粉丝很多。”

  邢愫语气很敷衍:“是吗?”

  谈笑把总裁的社交平台账号发给邢愫:“你取取经吧,看看人家是怎么游刃有余地跟弟弟谈恋爱的。那弟弟……我的天,真的很黏人,但也是真的甜,我那天半夜里没事儿干,把她发的视频都看完了。”

  邢愫不需要取经:“你不是说有青年才俊要介绍给我吗?”

  “你稍微恢复一点原先的状态,我就给你找才俊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的老板,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邢愫不想听她絮叨了,点进了这位总裁的账号主页。

  她男朋友长得还不错,但不能说帅,至少不及林孽三分之一帅。她自认为这个评价很客观。

  这个博主后期发的视频没那么自然了,可能关注度高了有了包袱。前期发的视频还是很美好的——独立女性和她黏人的模特男友。

  她男朋友真的很黏人,还很喜欢说黏腻的话。总裁好这一套,总被他弄得无可奈何。邢愫想到自己跟林孽的相处,林孽就没那么黏腻,但对她的渴求有过之无不及。

  她就是这样,看着别人的甜蜜瞬间,就会想到自己的,不知不觉就看了七八个视频。

  可能是因为她也拥有这种美好,所以她没有谈笑那么上头,准备再看一个就关闭手机,却好巧不巧地刷到这个男孩子掉眼泪的一个视频。

  他在镜头前平静地诉说着总裁出差一个月里他每一天的心情,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想念,但说到某一句话时,邢愫突然由心底浮起一阵沉默的悲伤。

  他说:“她有时候喜欢夸赞我懂分寸,在她工作的时候绝不打扰,她完全不知道,我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我等不到一个月,总是第一天就想她了,但因为她不喜欢太黏人的小孩,所以我会带着百分之三十电量的手机去郊区,玩两个小时手机游戏,用完电量。我会故意忘带充电器,但因为酒店房间里有,于是我又去游泳馆,泡在水里大半天。就这样,她每次出差的第一天,我都不会联系她。”

  他说完揉了一下眼睛,眼神向上,有些自嘲?:“朋友说我多此一举,其实只要管住自己就好。他并不知道,我根本管不住,他也不知道想念到了极致会有多要命。”

  邢愫看着这个视频,眼睫毛微微颤动。

  谈笑注意到了她这个反应,但愿她可以想通,也不枉自己专门把她带到这里,专门用做作的姿态跟人家套了半天的话。

  邢愫是一个非常好的老板,一个伟大的工程师,但绝对不是一个好人,遑论一个好的爱人。谈笑完全可以想象她处在亲密关系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愿事实是她想的这样,但愿那个男孩子值得。

  

  

  

  

继续阅读:第八章 久违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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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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