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就要去梁京报到了,林孽还在邢愫家帮她看家,顺便被迫接钟成蹊的视频电话,听他在那头汇报他的约会成果。
钟成蹊和佟眠就是最寻常的恋爱模式,他们看电影、逛街,去博物馆,划船、骑马,这些都是林孽和邢愫几乎没有做过的,邢愫觉得“小儿科”,他也觉得“小儿科”。
所以林孽觉得自己是不嫉妒钟成蹊的,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是问邢愫:“去看电影吗?”
邢愫切了一块面包,抬头看向他。
林孽觉得她要拒绝了,先她一步说:“算了,没意思。”
邢愫却说:“最近有好片子吗?”
林孽又看向她,没来由地挑眉笑了下:“有部爱情片,还有一部科幻片。”
“你想看什么?”
“科幻片。”
“可我想看爱情片。”
“行吧。”
“几点?”
“晚上七点。”
“OK。”
“我是迁就你才看爱情片的。”
“嗯,好,你迁就我。”
“你这是什么语气?”
“看破不说破的语气。”
“无聊。”林孽才不承认他被邢愫看透了。
邢愫把蒸好的土豆片捏碎,抹在面包上,递给他。等林孽伸手拿,她又不给。林孽烦她:“你要干什么?”
邢愫手撑着桌面,身子靠向他,指了指嘴唇:“亲一下。”
林孽硬是把面包从她手里抢走,然后把她拽到自己腿上,说?:“别勾引我,我年轻气盛,活力无限。”
邢愫笑:“哟,这么牛啊?”
“你不知道吗?”
邢愫点着他挺拔的鼻梁:“那晚上见了,活力无限的小朋友。”
邢愫用了点技巧从林孽怀里逃掉,拿上包出门了。
林孽看着桌上热腾腾的蘑菇汤,还有偌大却空荡的豪宅,这其实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有邢愫在身边,他会觉得这一切都刚刚好。
晚上见,姐姐。
姥姥成天不见林孽人影,不过有牌打时也想不起来他,但那些牌友太没眼力见了,老问那小王八蛋。
“阿橙,昨天有两个小姑娘开着洋车到咱们小区转悠了好几圈。我老头在人工湖边上跟人一起遛弯儿,她们过去说话了,你猜说什么了?”
姥姥不想知道:“看上你老头了?”
引得一阵哄笑,那老太太咂嘴:“就我那老头?我都看不上,甭说人家年轻小姑娘。她们给我老头看了张照片,问照片里的人住哪儿。”
姥姥打出一张红中,对家碰牌,她烦,把气撒那老太太身上:“你还打不打了?”
那老太太说:“你就不好奇那照片上的人是谁吗?”
姥姥?她?:“干我什么事哟?我什么都好奇?我好奇得过来吗?”
那老太太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了她:“你自己看,相册第一张。”
姥姥瞥她一眼,不情愿地点开看了眼照片,好家伙,这不是她那小王八蛋吗?虽然就一个侧脸,但她天天看他那张脸,闭着眼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那老太太又说:“我老头一看是林妮,就跟她要了这张照片,说帮她们问问。”
这个老太太说话有口音,林孽总叫成林妮,她自己甚至觉得妮妮更好听。对姥姥来说,什么名字都比林孽这破名强,但已经叫惯了林孽,就懒得改了。赖名好养活,不被期待的孩子似乎能长得更好。她把手机扔回去,旁的话没说。
几个老太太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问她:“你就不操心?咱们娃娃小时候就招人喜欢,现在大了,什么都懂了,你再不管,别搞出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来。”
她们也都是出于好心,毕竟施琪当年那事情闹得太大了,在姥姥心里划开个挺大的口子。
姥姥这个人,看上去酷,好像无论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可哪有人心是石头做的?她不让这帮人提起过去,不就是因为过去像块烙铁,给她心上烙了个疤吗?
她不愿意提,她们还提,到底是为她着想,还是给她添堵啊?她推了牌:“打个牌一直絮絮叨叨,就你们有嘴?我们妮妮长那么俊,被看上不是正常吗?那能代表什么?好看是罪?他好看他就会乱来?偏见!敢情人好看就得遭受这些个揣测和误会了?我女儿就吃过亏了,你们还想让我外孙也吃这个亏?”
几个老太太都不说话了,看她像个被点着的火药桶,不想惹火上身,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好好的牌局,就这么散了场。姥姥坐在沙发上,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可能是一场预示。这么一想,她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就给何景润打了个电话。
何景润刚吃完中饭,接到姥姥电话时一点也不意外,用开玩笑的口吻跟她说:“有什么吩咐?”
姥姥向来有话直说:“你给我找一趟林又庭。”
何景润挑起眉:“干什么?”
按照何景润说的那些来看,林又庭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姥姥不信他这么多年没有行动是因为已经释怀了,他绝对是在琢磨什么幺蛾子。
要是他自己作死就算了,万一想起他还有个儿子,那林孽的处境不就危险了?
现在两个小姑娘只是拍个侧脸照都能找到小区来,她又没费尽心机地瞒着他,那于林又庭来说,对林孽的情况不是早就了如指掌了……
她郝玉橙一辈子活得像一部剧情跌宕起伏的戏,现在人老了,心气没那么高了,戏就唱不下去了,但护个兔崽子,也就最多豁出命,她还可以。
为了避免林又庭惦记上林孽,她决定先下手为强,找上门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她对何景润说:“算算账。”
何景润仿佛是听到她丈夫在对他说这句话。
当年在禄安,她丈夫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她好像也没变,他能从这狂妄的三个字里感受到,她虽用自私的外壳掩饰她的一腔热血,但若需要她挥洒这捧鲜红,她一定不会退却。
他们那么相似,相似在虽为一方普通百姓,但心有正义和坚持的信仰,她愿为信仰粉身碎骨,愿为正义抛却头颅。
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记忆,悉数涌上心头。
林孽第一次穿蓝色竖条纹的衬衫,下摆收进深灰色的阔腿裤裤腰,外搭黑色的风衣一直垂到小腿,脚下还是那双胶底的白色球鞋。
准备出门时,外头下起雨来,他打了一把黑色的伞,看上去很像韩剧里的男主角。
他的“狼尾”被他自己剪掉了,干净清爽、半长不短的发型仿佛更适合他,就连并不喜欢他的佟眠也承认林孽很帅。
钟成蹊也不吃醋,因为佟眠没等他生气,又说:“但我不喜欢,我喜欢你这种帅。”
她没有说她就喜欢不帅的,她说的是,钟成蹊也帅。
钟成蹊扯着林孽的胳膊,甚至不怕身后的佟眠听到,说:“她说我帅!听到没有。”
林孽听到了:“已经会背了。”
钟成蹊又跑回佟眠身侧:“你再说一遍。”
佟眠笑:“你好傻啊,没人夸过你帅吗?”
钟成蹊忘记了:“有吧。”
林孽一个人走在前头,他们俩同撑一把伞走在后头,拐到第二个路口,林孽就不往前走了,他要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
钟成蹊一手揽着佟眠,跟他挥手:“我们先走了啊。”
林孽没应,他们渐行渐远。
已经六点了,马上到他和邢愫约好看电影的时间了,他突然有点紧张,因为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他看别人送花,于是也买了一束花,但刚从花店出来又觉得太俗气了——邢愫又不是小女生,怎么会喜欢花,就丢进了垃圾桶,换了两杯黑咖啡。
他坐在等候大厅里,看着情侣、姐妹们进进出出,手里的咖啡渐渐凉了。
邢愫失约了。
十点半,林孽终于丢掉了手里的黑咖啡,走出了电影院。
他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雨水从伞沿滴落下来,挡住了视线,眼前的一切却都没有变得模糊,对面有车有人,有店铺,唯独没有邢愫。
他想他还是会原谅她,继续回到她那间空荡的房间,继续装作没受伤的样子,继续去爱她。
因为他早习惯了,习惯了她偶尔的回应,绝大多数时间的忽略。
可就在他抬起头时,他忽然看到了邢愫的身影,她先是模糊的,逐渐变得清晰,清晰到他能看出她焦急的神情。
他就这么站着不动,看着那个人在人海中发现他,奔向他,钻进他的伞下,很抱歉地说:“我加班了,手机没电了,我用别人的手机打给你,但你关机了。”
林孽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这么冷的雨天,她额头上都是汗,内心突然有些酸楚:“电影结束了。”
邢愫拿起手机:“我买了新的场次的票。”
“可我不想看了。”
“那就回家。”
“你浪费了我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
“我该怎么弥补你?”
“你自己看着办。”
邢愫就踮脚亲了他嘴唇一口:“这个,可以吗?”
“不可以。”
邢愫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再次亲吻他。
林孽就扔了伞,搂住她的腰,跟她在大雨里亲吻。
他能感受到邢愫滚烫的爱意,他相信在这一刻,邢愫是爱他的,不然不能心跳的频率跟他的一模一样。
如果他错了,那也没关系,总会有对的那一天。
林孽坐在地毯上,邢愫坐在沙发上帮他吹头发。他就这么靠着邢愫的腿,仰头看着她。
邢愫用吹风机吹了吹他的脸:“还以为你只有那种宽得可以装下两个我的衣服,没想到竟然还有偶像剧风格的衣服?”
林孽有点不好意思:“我衣服洗了,没得穿了。”
“这样啊,那真可惜,我还挺喜欢你这么穿的。”
林孽睁开眼:“你喜欢?”
“喜欢。”
“那,也不是不能再穿一回,这要看我心情了。”
邢愫笑,把吹风机放在一边,倒着捧住他的脸,俯身亲了他嘴唇一下:“有没有人要你电话?”
“每天都有,你问哪天?”
“臭美。”
“陈述事实。”
邢愫跟他说:“明天我还要加班,晚上也不回。”
林孽转身面对她,像是考虑了很久,才问道:“我能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
邢愫还在开玩笑:“干什么?你说呢?”
林孽这段时间被钟成蹊和佟眠腻歪的电话弄得烦躁,他总是想起,邢愫从没跟他打过这么长时间电话,每次打电话她都是说完就挂,就没一次超过十分钟。
算起来,他们发微信更多,但基本也是“我等下就到”?“加班吗?”“几点下课”这类言简意赅的。
说实话,如果只是这种相处模式,他们还真不配在一起,撑死算是露水红颜伴侣。但他不相信那些紧张时下意识流露的情感是演出来的,没有一个演员能做到,邢愫当然也不能。
于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强烈地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欲望了:“告诉我。”
邢愫开始漫长的思考:“嗯——我是个研发顺便出售科技产品的工程师兼销售员。”
她不算说谎,但也不是很坦诚,林孽听出来她是边编边说的:“带我看看。”
邢愫看到了他眼里的坚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时候,但告诉他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从抽屉里拿了根马克笔,在他胳膊上写了一个地址。
林孽看了一眼,在郊区,于是什么也没问:“我明天会去给你送下午茶。”
邢愫说:“我要是忙着可能不会见你。”
“我可以等。”
邢愫笑了笑:“可以。”
第二天下午,林孽站在西北第一武器公司的研发中心外,看着眼前恢宏的建筑群,看到“西北集团”四个大字,忍不住攥紧了手里装下午茶的纸袋。
他没被吓到,他是震撼,这么一看,邢愫的性格突然让人觉得合理了起来,如果她是一个研发武器的工程师的话。
他给邢愫打去电话,邢愫刚好开完会,衣服也没换就出来接他了,身材笔挺的警卫还冲她敬了个礼。
路过她的两个人还礼貌地跟她打招呼:“愫总。”
林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大脑飞速运转,再去思考邢愫的职业——她说她是销售员,那么集销售员和工程师为一体的是什么?她是老板吗?这片建筑群的主人吗?
他忘了,邢愫就在眼前,他明明可以直接问她,这也说明,邢愫是真的没跟他讲自己太多的事。
邢愫没走过去,就站在自动门边上,看着他:“你的下午茶呢。”
林孽拎起手里的袋子。
邢愫双手插进西装口袋里,看着他。
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就这么隔着八米对视。三分钟后,邢愫说?:“你要在那儿站多久?”
林孽不知道,还以为也许她会过来呢?就说:“你管我呢?”
邢愫就真的走向了他,牵住了他的手,越过了门禁。
这时又有人路过,看到邢愫本能地喊了声:“愫总。”对邢愫和一个年轻人牵手的画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
林孽被邢愫牵住的不到一分钟里,大脑从空白到杂乱,再到空白,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他那点因为不了解她而产生的委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蒸发了。
邢愫松开他的手:“还没话说?”
林孽这才说:“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是一个军火商,这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吗?”
林孽不说话了,“军火商”这三个字值得他好好消化一下。
邢愫说得过于直白了,直白到他难以想象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工作大体分为研发和销售,他真心觉得跟她站在一起是几辈子都达不成的心愿。
邢愫给他整理整理衣领?:“我的办公室在后边,你去那儿等我一下,我事情办完去找你。”
林孽问她:“要是别人问我,我是谁,我怎么说。”
邢愫把卡给他:“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林孽去她办公室时还真碰上人了,那人有点胖,还戴着工牌,看起来挺有气势的,说话也是,直接问林孽:“你怎么进来的?不好意思,这里不让进,请你出去。”
林孽拿起邢愫的卡:“我是邢愫的——家属。”
那人立刻变换态度?:“愫总的家属,你要到哪里去?我可以带你去。”
邢愫的办公室个人风格很显著,对于几乎住在她家的林孽来说,从门外就能确定这是她的办公室——颜色单一,毫无温度。
他走到展架前,看起上面的摆件,看着就十分昂贵,比她吃穿用更能证明她的财富不容轻视。
那时候同学传他吃软饭,他还没当回事。他知道邢愫很有钱,但没想到越深入了解越让他刷新认知。
这么有钱,应该不缺男人吧?想到这件事,他突然头疼起来。
这时候,带他过来那人端了杯咖啡进来:“请。”
林孽顺便问他:“邢愫……是这里的老大?”
“你可以这么理解。”
林孽心里连骂了两声,还真不能再深入了解了。
那人看他没问题了,自觉退出了房门。
林孽一个人待在邢愫的办公室,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从不在意外界怎么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觉得他图她的钱,或者觉得她图他的脸,都无所谓,他只怕这样的邢愫选择太多。
他尚不能确定邢愫是喜欢他的,又怎么能相信这份温存可以天长地久。
毕竟这世上从不缺年轻的人和漂亮的脸蛋,邢愫如果只是沉迷于他这两点,那她也会因为这两点而去选择别人。
他从她办公室出来,打算透透气。他心里很乱,但还是知道不能给她找事,所以没敢走太远,却还是被警告了——一个戴着胸牌,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工作人员。
这个人口气比刚才那个还不善:“不好意思,你是怎么进来的?工业基地不让进!请你出去!”
林孽正要说话,邢愫回来了。
“愫总,很不好意思,这个人应该是警卫不小心放进来的,我马上请他出去。”
邢愫面无表情地走到林孽跟前,把他折进去的半个领子翻出来。
那人原地愣住。
邢愫问林孽:“饿了?”
“不饿。”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说不饿。”林孽也不知道是跟自己闹别扭,还是跟邢愫。昨天雨夜的浪漫,今天好像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那人还愣着,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邢愫也没看他:“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立马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邢愫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盖子就喝,喝完看他还站在门口,也没管,坐下来问他:“你以后还来吗?”
“为什么不?”
邢愫笑:“你看到这里的一切跟你的生活格格不入,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我跟你本来就是格格不入的,要介意的话,现在不是有点晚了吗?”
邢愫点头,确实是这样:“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坐在现在的位置用了多久?”
邢愫仰头想了一下,好久,她已经忘了具体有多长时间,她只是一直在为某一个目标奋斗着。
林孽不问了。
邢愫看他情绪低落,想到此为止,但还是忍不住,因为他们早晚 要面对这个问题?:“不告诉你是没必要告诉你,知道太多只会让你烦恼。而且人心不足,你知道一件,就想知道第二件、第三件,如果有一件我不告诉你,这件事就会成为你心里的疙瘩,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等同于宣告结束了。”
林孽没吭声。
“可是,林孽,我们两个都不该有这个烦恼,你早知道我不会认真的。”
是啊,林孽早知道。
邢愫又说:“我们这样的关系没什么不好,不太远,也不太近,可以说情话,但不用当真,我会疼你,惯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真狠心啊,这话说的,跟那个会温柔亲吻他嘴唇的姐姐是一个人吗?林孽莫名地想要冷笑。
这就是邢愫他们这种人最喜欢的互不负责的相处模式吗?还是说,她只是想告诉他——不要越界,不要得寸进尺,不要对她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他们是怎么突然谈论到这个话题了呢?就因为他想知道她的职业吗?他不配知道?
这么伤人的话,邢愫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不就是料定现在是他更离不开、陷得更深吗?是啊,可不就是他更在意。
林孽知道了,这次被邢愫亲口告知,他真的知道了,以后再不会问了,无论是什么。
邢愫看林孽不说话,自己也不再说,起身去换了衣裳,往外走去:“走吧。我们吃饭去。”
林孽被伤多了,已经麻木了,这次没跟邢愫吵架,是他知道之后大概还是要自愈,既然是这样,何必还浪费时间呢?
邢愫还是很懂的,打了林孽一榔头,就会补偿给他点甜头,快到车前突然转身,想抱他满怀。
谁知道林孽全程低头,根本没注意,幸好他反应快,立马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检查她有没有被自己撞疼。他有点生气道:“你转身不会先说一声?”
邢愫哪知道他不看路?
林孽看邢愫额头红了一块,迅速脱离霜打茄子的状态,战斗力十足地骂道?:“这后边要是辆车,你这么转身不把你撞残废了都算你命大!脑子怎么想的!”
邢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他却还是会下意识地因她恶作剧的转身而担心她出什么意外。
她很不走心地“哦”了一声。
林孽听到她这个“哦”,忽然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解释:“我不是怪你。”
邢愫没说话。
林孽又检查她额头:“真没磕到?”
“没有。”
非得这个“没有”被说出来,这个话题才能结束。
上了车,林孽跟她说:“我明天要去梁京了。”
邢愫知道。
“西北承明,就是去你所在的集团和承明合作的那个项目。”
邢愫知道。
“你害怕吗?也许未来的某天我会比你厉害。”
邢愫不怕。
林孽说:“十点的飞机。”
“我……”
“不用送。”林孽没让她说完,无论她想要说什么。
邢愫手把着方向盘,瞧他一眼,倒是没什么较劲闹脾气的神情。
林孽以后都会这么懂事的,这是邢愫希望的,也是他在了解她的工作背景后下的第二个决心——以后她不给,他就不要了。
他可以给她的东西更多,他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再把邢愫带回家。
这时候的林孽还不知道,就是这个为自己能拥有她更久而做的决定,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把邢愫逼疯,逼傻,逼掉半条命。
所以说有些人真的很可笑,为什么一定要他懂事呢?他懂事了,你又是什么呢?
林孽他们系的人大部分是天才,西北项目的宗旨就是对天才绝对呵护、绝对培养,所以他们的报到时间有五天。他第一天就到了,下午三点就已经把所有的费用交完,领到了宿舍钥匙和校园卡。
他们是被项目负责人挑中的人,虽然免学费、住宿费,但还是有些学杂费得缴,不过不太多。
林孽推着箱子往宿舍走,钟成蹊给他打来电话,接通后就是一句?:“怎么样?你们天才荟萃的场面是不是很壮观?有没有学姐要你微信?”
林孽没答这个问题:“有事说事。”
“就是佟眠说你那个学校虽然天才多,但天才多疯癫,我寻思着提醒你一声,记得保护好自己。”
“挂了。”
“等、等、等会儿!”钟成蹊补充一句,“佟眠说经过科学计算,你的外在条件为诱因,发生事故的概率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所以除了天才以外,你还要提防……”
林孽没让他说完就挂了。张嘴闭嘴“佟眠说、佟眠说”的人,秀什么恩爱呢!
到宿舍区,林孽仅楼号、单元就找了半天,觉得设计有些不人性化。但好在环境不错,四人间宿舍面积很大,四张单人床,每人二十平方米的个人区域,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
他把东西放下,先去上了个卫生间,发现门锁着,里边有人说?:“等会儿!”
他没有等,去了公共卫生间。公共卫生间很干净,无论是地面还是镜面都像是翻新过的,但墙角的锈斑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有个男生打着电话进来了,声音很大?:“我发现你们女生真有病,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非挑我毛病,找我不喜欢你的证据?;我不喜欢你了,你又开始找我还喜欢你的证据。怎么?你是福尔摩斯再世啊?不破案难受?那么喜欢破案你去考警校,搞什么对象啊。”
林孽洗手,跟他各用一个水龙头。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整理他那花轮头。
林孽走时他不经意瞥到,惊了一下,随即就是不屑,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打嘴仗。
林孽回到宿舍,卫生间里的室友出来了,他很热情地跟林孽打招呼?:“你好,我叫魏罪。”
“林孽。”
魏罪挑起眉:“林孽?罪孽的孽?我觉得我这名儿就够厌世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猛的。”
二人说着话,花轮头进来了,看到林孽后明显怔住了。
魏罪又上去自我介绍了:“我叫魏罪,那是林孽。你叫什么啊?”
那人很惊讶:“伯伦数学竞赛的一等奖获得者林孽?”
魏罪听他一说,也想起来了:“对啊,一等奖里有个叫林孽的在我们院,还有个黄一珩。”
林孽没说话。
那人终于想起还没自我介绍,声音没那么高亢了:“卓绍元。”
到了晚上,有关另外一个室友的消息才传来,说是因病休学,至少一个学期不会来了,所以他们的四人间宿舍只有三人住。
晚饭时间,魏罪一边吃着粉,一边盯着手机问林孽:“林孽,你穿什么衣裳来的?”
林孽在想要不要给邢愫发微信,没空搭理他。
魏罪得不到回答,就走了过去,把手机给他看?:“你看这是不是你?”
屏幕上是林孽的九连拍照片,他皱起眉:“哪来的?”
魏罪咬一口烧饼夹肉:“微博,全国各地新生颜值大赏,有人把你照片发评论上了,上热评了。这个号就重发了条微博,问这个人的照片还有没有,结果一堆人发,于是就有了你的偷拍九宫格。”
林孽刷了下评论,发现他的个人信息都被爆了。
魏罪又说:“这条微博现在上热门了,评论两万多了还在涨。你要火啊,兄弟。”
对这种事,林孽不想管,把手机扔回给魏罪。
魏罪嚼着烧饼,说:“咱们311可别成了动物园,我可不想被当成动物围观。”
谁知道一语成谶,往后几天,林孽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微信添加里每秒刷新都是不同的账号。他吃个饭,一堆女生假装不经意地坐在他旁边,然后假装看手机,实则偷拍他……
魏罪和卓绍元不堪其扰,第三天就不跟他一道吃饭了。他没了伴,那些人就更猖狂了。
好在军训很快开始,没给她们的狂欢留出太多时间。林孽也终于得到个喘息的机会。
他们学校军训时长为两周。第一个星期放假回来就要准备了,领完军装,学校会给他们一人发一张物资采买清单,顺便交代对他们仪表方面的要求,并给他们一天时间去准备。
第二天辅导员领队,他们按秩序上大巴,前往军训基地。
上车之前,有两个其他系的女生跑过来,往林孽手里塞了小风扇和冰贴,还有两包大白兔奶糖。
辅导员瞥他一眼:“上车!”
林孽上了车,魏罪凑上来,从他手里把大白兔奶糖拿走:“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腻的,我帮你吃。”
魏罪剥了两颗吃,还分给其他人一些。
卓绍元吃着林孽的大白兔奶糖,还装模作样道:“明星效应,什么东西一旦火起来,普罗大众甭管正面负面,都要掺和一下,证明自己参与其中。”
魏罪纠正他:“这是从众效应。”
卓绍元不说话了。
林孽没听他们聊天,看一眼手里的冰贴和小风扇,给了旁边座位的人。
她们够无聊的。
邢愫出差回来,去了解了一下SL最近业务拓展的情况。等全都忙完,她才想起林孽,打开手机却没看到他的消息,最近一条还是三天前发的。
好像自从她狠心说了那番话,他就真的懂事了很多。
她没多想,收起手机,跟旁边的谈笑说:“后天跟我去趟哈市。”
谈笑正跟她老公打电话,冲邢愫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骂道?:“两天三十万,你跟我说家用?你是谁啊,你家用那么贵!”
邢愫看她这电话还得打一阵,就自己叫了车。
车来了,谈笑正来气,也懒得去开车了,跟她一道上了车。
谈笑电话还没打完,邢愫闲着无聊便刷起了朋友圈,鬼使神差地点进林孽主页,最近一条状态竟是两个月前发的,只有两个字:晚安。
他还提到了她,看到那两个字下边“提到了你”这几个字,她突然笑了。
谈笑则气炸了,话没说明白就把电话挂了,顺着窗户把手机扔出去,然后大骂两句。
邢愫没问什么,只给她拧开瓶矿泉水。
谈笑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问她:“晚上去蹦迪吗?我要认识几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邢愫想起了林孽。
谈笑偏头看她:“想啥呢?”
邢愫回神,说:“你的要求还挺低,只要认识年轻人。”
“那我要认识年轻又优质的男人不需要时间啊?可我现在就想玩玩!这臭男人就差没给我戴顶绿帽子了,我得赶在他给我戴之前,先给他戴一顶。”
“祝你成功。”
谈笑挑眉:“你不跟我去啊?”
邢愫觉得她再也找不到比林孽更甜美的人了:“不去。”
谈笑呼了一口气,语气很遗憾?:“行吧。不过你得记得月底的饭局,上回约好了你又没去。总放鸽子,人家都有意见了,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非得让他们在圈子里宣传宣传你言而无信这件事?”
“扯淡的饭局和谈生意是一码事?对饭局言而无信算什么?”
“酒品即人品,咱们的天下是喝酒喝出来的。”
“那是你。”
谈笑语塞,好像是她说的这样,但是:“人家也不是总有时间的,只是因为要见你,所以人家专门腾出时间来。”
“但是他们不值得我腾出时间。”
谈笑不说话了,又被堵了个严实。
邢愫这张嘴啊,她真的就像别人评价的那样——亲手毁掉了所有的亲密关系。
军训基地在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到达时,教官已经等候多时,学生们按照自己所属阵营自觉站队。
教官先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让他们回去把军训须知看完,最好会背,嘱咐完才让他们去宿舍收拾东西。
军训宿舍十二人一间,上下铺,除了床就只有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没柜子,也没架子什么的可以放东西。
魏罪进门后就频频咂嘴:“幸亏我带了两个箱子。”
其他人忙着占床位,没搭理他,见林孽进门,却自觉地把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
林孽刚把行李箱放下,就进来三个男人,直接走到他跟前,也不拐弯抹角,给他看一张照片,开门见山地问:“这是你?”
林孽瞥了一眼,是他和一个女生的合照,但他从没跟人合拍过,而且这照片的合成痕迹还挺明显的。
卓绍元过来看了看,说:“是他,最近这张脸太出名了。”
那几个男人就没再说话,拳脚招呼上来。
林孽还怕打架?利落地躲开几个致命的招式,接着一脚正中眼前人的腹部,旋即攥住他手腕,使劲一扯,与此同时曲肘击中他下巴,把人放倒。
其他人见状都冲了上来,林孽是不怕,但一打三他不行,所以他智取了:“看看这多少人。”
他们瞥一眼其他人,没继续下去。
军训期间闹大了不是好事,他们还是想好好上学的,说白了就是想狂,又,就装一下,要是能唬住人,那就是赚了;唬不住的话,就算了。
带头那人警告林孽:“离我女朋友远点!”
林孽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哪瓣蒜,话说得直接:“管好你女朋友,别骚扰我。”
带头那人闻言黑了脸,要不是警报响了,估计这场架就打定了。
教官想看看拉响紧急集合警报的效果,试完就解散了。刚解散,就有两个别系的女生走过来,递给林孽一盒爽身粉和一盒驱虫剂?:“这些给你,这里蚊虫多。”
林孽不要,扭头就走。
魏罪跟在他身后,接了过来:“谢谢了。”
到宿舍门前,站着个还挺漂亮的女生,那眼神直接表明就是冲林孽来的。
林孽没理,准备进门,却被拦住了。
那女生歪着头看他:“你很高冷啊,同学。”
林孽没说话。
那女生又说:“我是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的,我姓公孙。”
林孽不感兴趣,准备越过她进门。
那女生又拦住他:“以后的日子,你会经常看到我的名字。为了让你能够名字和人对上号,所以我来让你看看我的脸。”
林孽瞥了她一眼,觉得她长得也就一般,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了,还没成年吗?他说?:“请你稍微正常一点。”
那女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但转瞬即逝?:“你会记住我的。”
“你想多了。”
那女生很自信:“你一定会。”
林孽不跟她废话了,也没耐心了:“走开,你挡我路了。”
那女生愣了一下,给他让开路。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魏罪进门就扯着脖子嚷嚷:“兄弟!你是真不知死活啊!你?人之前先了解下人家背景行不行?不说她长相身材,就说背景,绝对惹不起,好吗?”
林孽不听他扯淡,没回应。
卓绍元冷笑两声:“看脸的世界啊,长一张好脸走遍天下?”
林孽没空跟他们扯淡,到晚上手机就要上交了,他还要在此之前给邢愫打个电话呢。可也不知道是命不好,还是怎么,信号满格,但就是打不出去,还没网络。
他被破手机搞得头疼,再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他忍不了,直接开骂了:“都闲得难受?”
这一声之后,没人敢吭声了。
本来没说要上交手机的,也不知道今年负责军训的人是怎么想的,说是正好基地宿舍没电,就算手机给他们也会关机,就先替他们保管两个星期。
林孽交手机之前还在联系邢愫,但信号很差,怎么都打不出去。
魏罪看他着急,就把自己手机借给他了:“你那个型号的手机可能就是信号差一点,要不你用我的试试?便宜手机虽然系统一般,但信号是真的牛。”
“谢了。”林孽拿过手机,走到宿舍外头,给邢愫打电话,响了两声,被挂了,他给她发过去一条短信:“我。”
很快,邢愫打了回来:“这是谁的电话?”
林孽说:“我同学。”
邢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了,她应该是开了免提,人去做别的事了:“有事说。”
林孽也没什么要跟她说的,就是觉得两个星期不能联系,想听她多说两句话:“我们军训,要上交手机。”
“交很久?”
“嗯。”
“然后呢?”邢愫在忙工作上的事,没注意林孽的语气,“你好好军训。”
“没了?”
邢愫好像是打开了一瓶酒,有起瓶盖的声音:“不然呢?”
管理员喊他了:“那边那个学生该交手机了!”
林孽本来想问问邢愫是不是狼心狗肺,可一想到他刚下定决心要懂事,就问不出来了,最后平淡地说了句:“没什么。”
电话挂断,林孽站在晌午的太阳底下,他的影子又矮又胖,可他上半身是一件无袖背心,下半身是一条休闲裤,左边裤腿挽起,明明就很修长。
这边是室外用水,一排四个龙头,南边女生用,北边男生用。
这会正是大家梳洗的时间,来往人正多,他就这么成了被观赏的对象,又引起一阵讨论声。
管理员叫他没反应,走过来?:“干什么呢?叫你交手机没听见吗?”
林孽动作迟缓地把手机搁进了盒子里。
回到宿舍,卓绍元在跟另外几人就如何追女人侃侃而谈:“你不能对女人太好,她会找不着北的。适当坏一点,能让她有一些危机感,时刻保持紧张,还能提高你的魅力,让她觉得她不是唯一,那她就会在意你。”
魏罪听不下去了:“社会都进步了,你还在低等需求中苦苦挣扎。”
卓绍元瞥过去:“你懂什么。”
魏罪不懂女人,但他书看得多,知识更丰富:“我并不觉得你说的这些女人多惨,反而觉得你挺惨的。你把明明可以靠精神财富去征服对方的社交文化,拉回以欲望为社交基础的十年前的水平,这不是越活越回去吗?人可以不进步,但也不能退步吧?”
卓绍元懒得跟他说:“要是理论有用,你现在就不是光棍了。别跟我们说话,我们不想沾上你的衰气,影响我们约到妹妹的概率。”
魏罪摇头叹气:“原始人类,跟你们没法沟通。”话落,他扭头看到林孽:“林总,你说他们是不是低级?”
林孽心情不好,没想到懂事的代价就是失去很多权利,比如午安吻,比如她轻盈的笑声,但若照他以前那种不管不顾的德行,就总忍不住想起邢愫说过的话。她说得那么明确,他何必呢?
于是他收敛了,没对她提出任何要求,于是电话就这么毫无波澜地挂断了。
魏罪把手里的火腿肠递一根给林孽:“想什么呢?打过电话了?”
林孽没答,拿上洗漱用品去洗澡了。
魏罪站在门口,看着林孽的背影,啧了声——真潇洒啊,不愧是一等奖获得者。
他正感慨着,两个女生的对话打断了他。
“我知道林孽,他以前是禄安国际院的,他们学校有一个女生因为他被打了,还有一个因为他得了场大病,毕业后就消失了。”
“假的吧?网上没说啊,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扒。”
“这才是我要说的,怎么可能他以前的事儿仿佛都没发生过呢?说明什么?说明他背后有人啊。”
…………
魏罪听了两句,对林孽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仔细想想,好像网上只曝光了他哪所学校,什么专业,没说他过去的事,难道他真有背景?
他又想起林孽的一等奖,要是真有背景的话,是不是这一等奖也有水分呢?
突然,有个粗糙的声音,横插进来:“怎么哪儿都能碰到这种长舌妇。”
两个女生扭头,打量来人两眼:“你说谁呢?”
她们一转身,魏罪才看到粗糙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个女生,长得蛮好看,高马尾,也穿一件小背心、一条工装裤,脚上一双马丁鞋,手里拿着盆,但她是个断眉。她瞥过去:“谁搭茬说谁。”
两个女生不是省油的灯,闻言走近了两步:“你是谁啊?”
那人说:“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当两个女生靠近,她又说:“你们不是挺牛吗?自己查啊。”
两个女生被气得青了脸,骂了一堆脏话。
那人没点反应,只安静地洗她的脸,洗完告诉她们:“他是不是让人得了病我不知道,但他曾因为别人说他,打坏过别人的嘴。”
两个女生不说话了,相互看看,然后试探着问她?:“你认识林孽?”
那人明显停顿一下,但很短暂,在场的人中,除了魏罪这种在学霸堆里还能拔尖的,没人能看出来。她没答,拿着盆走了。
两个女生看上去挺莫名其妙的,也走了。
魏罪回宿舍没多久,林孽回来了,头发还在滴水,样子是真的美。他八卦,凑过去问林孽:“你之前打坏过别人的嘴?”
林孽擦着头发:“谁跟你说的?”
魏罪说瞎话:“网上看到的。”
林孽只是不关注自己的新闻,不是傻瓜:“说实话。”
魏罪看瞒不过他,不瞒了:“刚听一个女生说的。”
林孽知道了:“那女生是断眉?”
“牛啊,这你都能猜出来。”
林孽知道是谁了——以前跟他上同一所初中的李千琼,撕别人嘴那事她也有份。因为她当时是寄养在姑母家,姑母不给她出头,被退学了,后来去临市上中学了。
魏罪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老相好哦?”
林孽瞥他一眼。
魏罪再猜:“红颜知己!这回总对了吧?”
听到“红颜知己”四个字,卓绍元凑过来:“说谁呢?”
魏罪问他:“你知道咱们新生里有个叫李千琼的吗?”
卓绍元闻言,脸色突变:“李千琼?”
魏罪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认识:“你别说你俩有过一段。”
卓绍元摆手,啐了两口唾沫:“别别别!要不起。那女生跟我前女友在同一间寝室,她还为我前女友声讨我来着。我当时琢磨一个女生能有什么能耐,然后就被她撂倒了,撂倒,你懂吗?过肩摔。”
魏罪刚在外边看到她时,也觉得她是练家子,不过这不是重点?:“这才多久,你就交了个女朋友,还把人家变成了前女友?你还是个人吗?”
“这是本事,懂?”
魏罪不懂:“我就说为什么现在很多男人都被叫渣男,原来是被你这种人拉低了我们男人素质方面的平均分。”
卓绍元不说自己,接着说李千琼:“那女生籍贯好像是禄安,据我前女友说,一个人真清纯还是装清纯,那女生一眼就能看出来。”
魏罪听他说那么多,有点好奇:“所以她是喜欢女生,还是喜欢男生?”
卓绍元摇头?:“不知道,不过据说她曾为了一个男生主动退学了。”
钟成蹊给邢愫打电话:“姐姐,真有你的,这就清干净了?花了不少钱吧?”
邢愫把网上关于林孽的“扒皮帖”全都删了,又找人把他的名字、拼音缩写和“禄安国际院”等等设成了违禁词,社交平台上已经找不到关于林孽的任何消息了。
钟成蹊没等邢愫说话,又问:“不让他知道吗?”
邢愫说:“他不需要知道。”
那好吧。钟成蹊又再三表示感谢,然后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林孽被关注、造谣、污蔑,我难受。他上国际院就活在议论中,总不能上承明了还是吧?我唯一能想到可以解决这个事的就是姐姐了……”
“以后与林孽有关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钟成蹊羡慕了?:“我就知道那家伙没看错人,姐姐你是天使啊!”
邢愫没再说话。
电话挂断,她才继续脱鞋。把高跟鞋放进鞋柜时,她看到她给林孽买的那双鞋,他就穿过一次。那次他们闹了点矛盾,他脱下鞋光着脚跑了。后来她也给他买过别的鞋,而这双,他再没有穿过。
前几天,邻居从国外回来,发现他车位上一辆价值三十万的电动车丢了。报警后,她也被叫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就是那天,她在监控上看到了光脚跑出去的林孽,又跑了回来。
他在她家门口犹豫许久,手指数次伸向密码屏,最后只是坐在门口,坐到天亮。
原来,那天他跑回来了,而且还在外边冻了一宿。
这是她才知道的,那不知道的呢?他是不是很多事都瞒了她,他是不是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在乎她?是不是呢?那个傻瓜。
邢愫捏了捏眉心缓解头痛,拖着疲乏的身子上了楼,拿出邢歌的遗照,轻抚那张跟她相似的脸。
她百感交集,对自以为的掌控能力产生了怀疑——真的可以操控自己的感情吗?真的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感情吗?
她一直坚持的互不负责的两性关系,是她所追求的吗?
她真的希望林孽懂事吗?
她一时间有太多问题,但张口却一个都没问出来,只是很平静地对着邢歌的笑颜说:“姐,你敢信吗?我跟贺晏己那么多年的婚姻,我竟从没爱过他。”
若不是林孽的出现,她都不知道,恩情并不是爱情。
她趴在那张照片上,还是熟悉的冰冷刺骨,却因如此,她更清楚地看到她的内心:“我可能比想象中更喜欢那个男孩一点。”
然而她还是要狡辩:“但我是能控制的,对吧?你知道的,我自控力很强的,我当然可以。”
没人回答她。
她总有一天会在经历过惨痛的教训后才明白,这世上不受控制的东西很多,爱情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个。
何景润找了关系,姥姥去找了林又庭一趟,他人不在国内,没见着,那就不找了。
何景润问她:“是你要见的,你现在又不见了?”
姥姥没回头:“八年牢狱生活,抵了。”
何景润站在会所门口,看着姥姥挺拔的背影,竟懂她的一番苦心。
她不见林又庭,一是因为他替施琪坐了八年牢,二是因为他既然能为了施琪坐八年牢,那他就不会伤害施琪的孩子。
也许她错了,也许林又庭就是一个眼里只有施琪、极端狠厉的人,他还会因为施琪离开而痛恨林孽……那也没关系,她应该会用生命去守护她的外孙。
她已经因为自己的极端固执失去了一个女儿,她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再失去一个外孙。
军训时间过去了一半,林孽靠身体素质稳居点名率前三。
其实只是因为林孽坚持健身,毕竟经常熬夜,再不练练身子骨,那以后浑身毛病不少,模样还显老。他不愿意未来某一天,他站在邢愫跟前,别人以为那是他表妹。
他又想到邢愫了,一天内,第无数次想起。
下午徒步拉练,没说多少公里,但看几个教官还讨论了一番,估计就是大动作,吓坏了不少人,还没开始就装低血糖了。
几个女生陆续倒下,说是经期太消耗体力,撑不住了。
把她们送回宿舍休息后,装病的人一下多了起来。教官一看没多少人了,就把拉练改到了第二天,今天就正常操练——列队训练,军体拳训练。
林孽和另外几个会跆拳道、空手道的学生被单叫出来,由教官教,他们负责学,然后再通过他们的示范给大家讲解哪一步做得不到位。
林孽很卓越,在几人当中最显眼,以至于他一上场,就有欢呼声了。
魏罪拿胳膊肘杵杵卓绍元:“你那些套路人家一个都不用,妹妹大把地往上扑。看着难受吗?”
卓绍元长得没林孽帅,不认也认了:“就你话多。”
魏罪耸了耸肩膀。
女生组单叫了李千琼出来,愿意跟她一组的只有她室友,但身体素质不行,教官就让李千琼自己选一个男生一组。
李千琼眼神定在了林孽身上:“我选他。”
这下热闹了,魏罪比林孽这个当事人还激动:“这也行?当众点林孽的名,她是真不怕与大半个学校的女生为敌啊。有魄力,我看好她。”
卓绍元阴阳怪气道:“装呗,现在林孽正处在风口浪尖,征服林孽的话,多好吹。”
魏罪瞥他:“人家不就是给你来了个过肩摔吗?别那么小心眼,像男人一点,看看咱们林总,给咱们311争脸面呢,不求你有他一半,三分之一行吗?”
反正卓绍元觉得李千琼不怀好意。
事实也是,李千琼对林孽,确实有别的想法。她刚到林孽跟前就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林孽没应,看向教官:“我不跟女生打。”
教官却说:“你悠着点,只是给大家做个示范。”
说着,吹了哨子。
李千琼动作很快,立刻使出百分之三百的力量攻向林孽,妄图把他拦腰抱住后摔在地上。可林孽毕竟是个男人,也许没她这么动作娴熟,但仅凭反应能力,她也碰不到他。当他躲开李千琼的几次靠近后,脑袋仿佛在一瞬间被什么清空了,变成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那么排斥其他女人的靠近?就因为他想把自己干干净净地给邢愫?这是什么奇怪的思想?邢愫会因为拥有他而改变冷漠的态度吗?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呢?
想到这,他发现他又想她了。
李千琼再次对他出手,他因为走神而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被她抱了个结实。
现场女生都炸了,议论声又响起来。
林孽回神,推开她。
李千琼面无表情,从头到尾都是,在林孽推开她后,转向教官,表示自己完成了任务。
教官点头,就他们刚才那套动作开始讲解。
林孽耳朵却发出长鸣,现场的一切都变成了哑剧表演。
他想邢愫,想疯了,他不想上学了,因为上学看不到她,烦。
懂什么事啊,他林孽是懂事的人吗?他就是个土匪啊,好好的土匪不当,当什么孙子呢?他当孙子那女人就让他为所欲为了吗?
她逃避他就穷追,她不要他,他就豁出脸去死缠烂打,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是吗?
一天的训练结束,林孽找管理员要了手机,他想听邢愫说话,哪怕是冷漠的语气,他也想听。
拿着手机,他走到宿舍后边,给邢愫打过去。他打了很多次,总算通了,邢愫轻飘飘的语气词传过来:“嗯?”
林孽听到她的声音,心里踏实了许多,抱怨起来?:“你有良心吗?”
这种熟悉的奓毛后的语气,让邢愫整个人舒坦起来,轻笑了一声:“又奓毛了?小猫儿?”
“我是狼。”
“土不土。”
“那我是你哥哥。”
“傻瓜。”
林孽很开心,开心得眉梢高扬?:“要交手机了,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邢愫托着下巴:“你想听什么?”
“你自己想。”
管理员又在喊林孽交手机了,他假装听不见,等邢愫开口。
邢愫偏偏沉默了,有恃无恐得让人讨厌。
林孽可以等。
邢愫问他:“你是不是要交手机了?”
“可以等你说完话。”
“可我没话说了。”
“是吗?”
“嗯。”
林孽开始赌气了:“好,那你永远别说。”
电话要挂断的时候,邢愫突然抢着说了一句:“早上的喜鹊是红色的。”
这时林孽已经把手机交给了管理员,只是还没挂,邢愫才得以完整地说出这句话。
他看着远处雾霭里的山影,希望思念漂洋过海,汇入她的枕头,托起她每场美梦。
李千琼蹲在不远处的墙根,听着林孽打电话。待他打完,她走到他跟前。
李千琼问:“女朋友?”
林孽:“嗯。”
李千琼看向远处天空的云:“还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呢。”
“我也以为你不会继续上学。”
李千琼笑了下,很像冷笑?:“为什么不上,就因为我当年帮你打架了,去过派出所,就不配上学了?”
林孽没说话。
李千琼又说:“我当年可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
林孽看向她看的那片云,答得敷衍:“是吗?”
李千琼说:“我妈也跟人跑了,所以我听不了那个话。”
原来是这样。
李千琼看向林孽?:“我退学是我知错,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感情。”
林孽从没这么觉得过:“你想多了。”
李千琼又看向云:“未来我一定会打败你,无论是什么,等着做我的手下败将吧。”
林孽没对这言论发表什么看法,他现在心情不错,因为早上的喜鹊是红色的。
邢愫接到林孽电话时,正在开会,她是抛下二十多个股东出去打电话的。孙耀武等人都有意见了,但因为人多,给了她一个面子,没说什么。
跟林孽的电话挂断,邢愫就不想开会了,无论这个会议值多少钱,她都不想挣了。
返回会议室,她准备跟在场的人说明情况,退出来,张嘴却成了:“最快一班飞梁京的航班在几点?”
其他人一头雾水,孙耀武的脸色甭提多难看。
邢愫没等他们答,就给助理打去电话?:“给我订张去梁京的机票,最近一班。”
她挂了电话才跟众人道歉,顺手收拾起个人物品?:“对不起了,各位,我男朋友要放学了。”
荒唐滑稽的一句话,她像恶作剧一样给了在座人一个“惊喜”,“惊喜”之余是她在对外宣布,她谈了场姐弟恋,这个弟弟还在上学。
她完全不介意这件事会对她的声誉、利益造成什么影响,而成人的世界里,明明这些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