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璀璨恰如浩瀚星海
苏他2025-11-10 14:2810,338

  

  

  

  随着时间流逝,校园氛围回到了以往那般,奚哆哆、杨施含、郭加航再没被提起过。

  就像每个人都有想成为的人、想成就的事,但绝大多数人死在了奔向终点的路上。

  林孽和邢愫最近关系稳定,没再吵架,但就是没有表白,正式的那种表白。

  钟成蹊觉得林孽跟邢愫之间很不正常,在食堂吃饭时给他分析?:“你都叫她什么?”

  “邢愫。”

  “你看你这就不对,怎么能叫邢愫呢?没叫过宝贝、老婆什么的?”

  林孽上次被他连累,微信发了个“媳妇”都被她抓着说了好久,这要是叫个宝贝,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她一定会阴阳怪气地叫一宿,他会被烦死的。

  钟成蹊说?:“这样吧,奶茶店那姐姐结婚的时候,你带邢愫姐姐去,给她一点刺激。”

  要是结婚能刺激到邢愫,她可能就不离婚了。

  “没空。”

  “我也没空,收请柬的时候以为自己时间很宽裕,去不了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没空。”钟成蹊说,“你说是不是人就不该承诺呢?承诺了办不到,是不是还不如先让人失望再给惊喜更好?”

  林孽不听他扯淡了:“你是不是又不上拓展班了?”

  钟成蹊一听林孽说自己就脑壳痛:“那玩意有什么好上的,也就还有一次阶段考试了,突击能考上国内头部高校啊?还很贵,这一个月下来花的钱够去好几趟外国集训了。”

  “贵是因为押题命中率高,突击一个月提高五十分没问题,五十分够你录取了。”

  “学个技术不好吗?”

  “这个问题等以后缺技术型人才的时候会解决的。”

  钟成蹊挑眉:“你确定?”

  “以后学生很多,有用的很少,就会扶持技校。”

  “那还上什么名校啊!”

  “等技术型人才多了,技校就会被打压。”

  “那你说要怎么办?”

  “各种学生都算在内,有本事的才有选择权。”

  钟成蹊知道了,翻了个白眼:“行了,知道了,没本事的永远是被安排的。我谢谢你那么早熟,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就把这个大道理告诉我了。”

  “反正你爱上不上,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钟成蹊上啊:“我晚上就去,要真是被录取的话,我妈应该会登你家门感谢你。”

  林孽没再搭理他,一个人朝太阳落下的地方走去。

  

  晚上,邢愫下班回来,林孽在客厅解题,满地都是他的验算纸,密密麻麻的都是公式。

  邢愫捏了捏肩膀,换了鞋,看到玄关的长几上有个很好看的塑料箱子,她也没好奇,准备先去洗澡。

  要转身时,余光瞧见箱子旁有几张纸,本能让她拿了起来,看到“数学奖竞赛”几个字,她才知道最近一沓一沓的验算纸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一直没跟他聊过学业、前程这些他目前正面临的问题。

  她把那几张纸放下,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塑料箱子,箱子从长几上掉下来,哗啦一声,从里面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

  顿时,她心一颤。

  说来奇怪,她以前在国外被扣押,那么多表面平和实际凶神恶煞的面孔都没吓到她,此刻她却因为打碎了林孽的东西,慌了。

  这时,楼上传来林孽的声音:“邢愫?”

  邢愫下意识地往前走一步,挡在了那个箱子前边:“嗯,是我。”

  林孽光着脚走下来,漂亮的脚踝好像在勾引谁:“你不是说十点才回?”

  邢愫一动不动:“工作处理完了,我就回来了。”

  “我这边还没完。”

  正好,邢愫说:“那你先忙。”

  林孽不想忙了,反正目前解不开的题,等一会儿也解不开:“现在完了。”

  “这就完了?”

  “你干吗呢?”林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没事。”

  “那你站在那儿干什么?你不洗澡吗?”

  “我等一下再洗。”

  “等什么?”

  “等你上楼。”

  林孽靠在楼梯口:“你很奇怪。”

  “我没有。”

  “那你走过来。”

  “我不走。”

  “那我过去了。”

  “你别动!”

  林孽停住,看了一眼她后边的箱子:“你是不是……”

  “不是!”

  林孽看她不想说,也不问了:“那我解题去了。”

  “嗯,好好解。”

  邢愫看着林孽上楼后,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箱子,果然是一只花瓶。她突然好烦躁。

  不知道林孽拿来干什么用的,贵她不怕,有价就能用买来解决问题,就怕是传家宝什么的。

  她一块一块地把碎片拿出来,突然想到她家有胶水,之前粘过玻璃,那是不是也能粘瓷器?

  想着,她翻箱倒柜地把胶水找了出来,盘腿坐在那堆碎片前,玩儿起了“拼图”。

  她不知道,林孽一直站在楼梯口偷偷看着她。

  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原来是她把花瓶打碎了,至于吗?他不禁问。

  邢愫财大气粗的,光是搞投资这一个月都不知道投出去多少,她能因为一个花瓶慌成这样?

  他虽不理解,但也没多想——那满脑子的数学题也不容他多想。

  等他累了,再次下楼,发现邢愫还坐在地上,还在粘。他突然觉得她好可爱。

  原来这么强势的女人也会因为打破别人的东西,而紧张得像个小女孩。

  还是说,她不是因为打破别人的东西变成这样,而是因为她打破的是他林孽的东西?

  他带着疑问走到邢愫身后,突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邢愫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好不容易粘好的部分又碎掉了。她好烦啊,也好想骂人。但一想到她理亏,还是忍了下来,蔫蔫地坦白?:“我把你的花瓶打碎了。”

  林孽看见了:“嗯。”

  邢愫后面一句话声音很小:“我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林孽没想错,她是因为打碎了他的东西而小心翼翼,不是因为打碎了“别人”的东西。

  若是别人,大概只会被她甩下一张卡,她之所以愧疚,只因花瓶的主人是林孽。

  他有一点开心,虽然她的喜欢总是轻易便说出口,但他还是想逼自己相信,她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感情是真挚的,是演不出来的。

  他一把把她拉入怀,双手箍着她肩膀,亲吻她的额头。他不懂爱情,但他大概懂爱邢愫了。

  他忍不住问她:“邢愫,你知道你说过多少遍喜欢我吗?”

  她没答。

  林孽继续说他自己的:“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些‘喜欢’里有多少遍是真的。但你不能否认,这些‘喜欢’里,开始有‘真的’了,而且越来越多。”

  他说得对,她对他不全是把戏和调戏了,她是真的喜欢他了,就在她每个因在意而流露的神情里。

  邢愫回避了这个话题,只因为她暂时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好像确实如他说的这样,但究竟如何,总需要经历某些事之后才能真正懂得。

  也或许她什么都知道,就是在逼自己装作不知道。

  林孽也没强迫她正式跟他说开这件事,强迫她就是在找架打,这才几天不吵架?他没吵架的瘾。

  但有些事还是得让她知道:“下次再被我发现你演砸了,你就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邢愫又开始装了:“这花瓶有卖的吗?”

  林孽知道她听见了,但接受她拙劣的转移话题的表演,说:“有,西门市场,二十块钱买的。”

  “什么?”邢愫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你没听错。”

  “能骂街吗?”

  “可以。”

  邢愫费了半天劲,结果就为了一只二十块钱的花瓶。她没忍住埋怨自己真是有病——多操心自己不好吗?干吗那么在意林孽的事!

  再来一次,以他的脾气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在一起,而她都不愿意。

  她只想享受这段关系里令她愉快的那部分,而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任。她喜欢他,但她以为,即使喜欢也不必非得确立男女朋友的关系。

  那太麻烦了。

  

  奚哆哆一家离开禄安的前一天晚上,郭加航又翻进了她家,这一次他被奚哆哆父母当场捉住。

  夫妻俩没有对他侮辱打骂,只是很平静地留了人,报了警。

  约莫半个小时,警察来了,郭加航的爸妈也一道来了。

  郭加航他爸上来就甩给他两巴掌,在奚哆哆家客厅,两名警察都没拦住。

  他爸一拍桌子:“他打不得?他犯错误我为什么不能打?他是我儿子,我养了这么多年,教育一下,打一顿怎么了?!”

  警察像是司空见惯似的:“不怎么样,就是你动手,我有权把你带走。”

  他爸闻言不吭声了。

  郭加航他妈就在一边坐着,像是没骨头似的,整个身子绵软无力。她并不对自己孩子擅闯别人家、对人家女孩儿动手动脚这事儿发表什么看法,更别说道歉。

  这件事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影响,所以这顶多算是民事纠纷。要是民事纠纷,那警察就得明确奚哆哆方面的意思,以双方和解为目的去沟通:“这事儿你们这边是什么意思?”

  奚哆哆父母善良又体面,但这跟软柿子是两码事,说:“我们不接受调解。他不请自来不是第一次了,还没发生意外不是说以后也不会发生,我女儿再经不起任何伤害了。

  “我们希望警方可以按法律法规处理这件事,那于我们一家来说,就算很大的安慰了。”

  警察明白了,说着话就要带走郭加航。

  郭加航他爸不干了:“年轻人谈个恋爱,怎么你还要治我们的罪?你年轻时候不谈恋爱啊?不去小姑娘家里啊?是,我儿子这事儿干得不地道,可这不是没怎么着你们家女儿吗?这不能靠臆想定罪吧?没发生的事你就扣我们头上了?”

  奚哆哆她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明白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本来以为爷爷生病已经是他们家最难过的关了,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

  郭加航他爸还在说:“而且说实话……当然,我也不是要说你家女儿怎么样,我就是说这个事。这谈恋爱不是两个人的事嘛,要你家女儿不乐意,我儿子也不会这么坚持啊。我们郭家就没死皮赖脸的人。”

  郭加航他妈也说话了:“你家女儿没有拒绝过我们儿子,也就是说两个孩子都有想法。既然是两个孩子都有想法,干吗非要用这么严肃的方式解决?那肯定也不是他们俩想要看到的。我们就不能私下解决一下?大不了以后我好好管教他,让他离你家女儿远……”

  奚哆哆她爸没让她说完,摔了杯子,站起来?:“你们还是人吗?!”

  话音刚落,郭加航爸妈不说话了。

  奚哆哆她爸嘴唇都在抖:“滚!你们给我滚!”

  他拒绝再跟郭加航他们一家人沟通,三观不同,就没办法沟通。

  警察体谅他们一家,没再继续打扰。

  几人都走到电梯前了,有名警察像是忘了什么,返回来,在奚哆哆她爸关门时,握住了门框。

  奚哆哆她爸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警察回来不是要问话的,而是要跟他说:“加油。”

  除了加油,无论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警察实在想给他们一点鼓励,也许微薄,但有总比没有好吧?他看不了他们这么难。

  奚哆哆她爸扯了扯嘴角,轻声说了句:“谢谢。”

  门关上,奚哆哆她妈这才趴在沙发靠背上哭起来,她爸两步走过去,搂住她。

  她妈说:“你知道我是想过从楼上跳下去的,可我要是死了,我女儿怎么办呢?她比我还难啊。”

  她爸知道,什么都知道:“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会好吗?”

  会。

  他会带她们去另外的城市生活,他们会重新开始,未来一定充满光明,太阳和云朵都是温柔的,遇到的人也会是。

  

  郭加航被带走教育了一番,此后再没找过奚哆哆。

  他没放弃,是他认为,奚哆哆父母觉得他还不配,那他就去努力,等能配得上她的时候,他再回来。

  他按照计划去KTV上班了,每个月四千块工资,他可以存下三千五,存个五年,到奚哆哆毕业,一切都刚刚好。

  他以为,一切都刚刚好。

  他以为。

  

  邢愫因为姜笛的事跟孙耀武大吵一架,好些天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谈笑肯定是站在邢愫这一头的,邢愫才是她的老板,但她觉得,孙耀武也不能说完全有错。

  邢愫从仁东回来,谈笑跟邢愫聊工作,聊完那会儿,她没忍住,又提男人的事了:“我有个表哥。”

  邢愫态度果决:“不要再往我这塞乱七八糟的男人。”

  “劳逸结合懂不懂?我的老板。”

  邢愫扁桃体发炎,嗓子哑了,没跟她废话:“再有一次,你就跟你找的男人一起滚。”

  谈笑这才发现她嗓音不对劲?:“嗓子怎么了?”

  邢愫没说,正好林孽发来消息,要跟她一起吃饭。

  林孽最近也很忙,过两天要参加数学竞赛,等结束后没几天就要参加大考了。他现在唯一放松自己的方式就是游泳,但每当他游泳时邢愫都没空,所以他俩连这个唯一见面的机会都失去了。

  可能是他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从昨天就开始约她吃饭,但直到刚才她都没答应他。

  她已经想象到林孽那张帅脸有多难看了。感觉她再不同意的话,明天就别想起床了,扁桃体也别想好了。

  但她这个人是很较劲的,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尤其是林孽还威胁她。

  幼稚。

  她可不会惯着他。

  谈笑又问了一遍:“怎么火气这么大?”

  邢愫说:“可能是因为他。”

  “啊?”

  邢愫就从相册里找出一张林孽的照片,把手机递给她看。

  谈笑懂了,决定再不多管闲事了。

  

  昌新街三岔口往左是海,海边有栏杆,海面有海鸥,蓝天有白云。林孽穿着白衬衫和黑长裤,还有邢愫新送给他的鞋,站在这幅风景画里,头发偶尔被海风吹得跳舞,凌乱地遮住眼睛,但他万中无一的下颌线和足以令他骄傲的鼻梁还是能为他赚满回头率。

  他等了一个多小时,始终不见邢愫的身影。他有点烦,但只要他转身,所有烦恼就都会不见。

  他没有转身,他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浪费。

  过了午饭时间,他再一次看向手机,还是没有邢愫的消息。他眼看着一对情侣走进餐厅,又走出了餐厅,而他这边,想一同吃饭的人,还没有来。

  有两个女生骑车路过很久,又返回来,紧张地走到他跟前,红着脸问:“可以加你微信吗?”

  林孽把手机屏幕亮给她们看。

  两个女生看向手机屏幕,壁纸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们不理解。

  林孽说:“我女朋友。”

  气氛一度尴尬,两个女生脸更红了,飞快地说了声“对不起”后迅速消失在这条沿岸马路。

  到了这时,林孽的耐性几乎用光了,邢愫有脾气,他也有,正准备走,身旁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动静。他没有回头,他不想失望,但高跟鞋声在到达他身后时停下了。

  他摸了下鼻子,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一下,转身就看到邢愫戴着口罩站在他面前。宽大的夏季西装几乎要装下她,曳地的裤腿下一双黑色高跟鞋,白皙的脚背露出一点点。

  她的长发被风吹乱了,他也被风吹乱了。

  邢愫双手插进裤兜里,也靠在了栏杆上。

  林孽手扶着栏杆,皱眉看着她:“怎么回事?”

  邢愫骗他:“传染病。”

  林孽不信,但还是把手伸过去,要摘她的口罩。

  邢愫躲了一下:“干什么?”

  “传染给我。”

  “有病吧你?”

  林孽不管,硬要摘她的口罩。

  邢愫没他劲儿大,但要是她不愿意,林孽强迫不了她。

  林孽没得逞,扭头就走。

  邢愫笑了笑——林孽生气,她就想笑。

  她的笑容还没完全从嘴角消失,林孽又转过了身,快步走向她,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隔着口罩吻了下她。

  她睁大了眼,看着在她面前放大的俊俏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林孽亲完她,下巴微抬着,又横又得意,好像在问她?:“服不服?”

  幼稚鬼,邢愫没理。

  “传染给我。”他又说。

  邢愫这才告诉他:“流感,扁桃体发炎了。”

  林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牵起她的手,走过餐厅。

  邢愫扭头看着渐渐远离的餐厅:“不吃了?”

  “太辣了,回家我给你做。”

  “我能吃辣。”

  “你不能。”

  “那随便吃碗面就行了。”

  林孽突然停住,转过身来,警告她:“别犟。”

  邢愫仰头看着他,笑了,突然伸手拨弄了下他的头发,看到他的漂亮脸蛋,忍不住问:“天天游泳,怎么没晒黑呢?”

  “怎么?”

  邢愫摇头,摸了摸他的脸:“还挺帅。”

  林孽搂住她的腰,使劲往怀里一压:“是吗?”

  “是啊!”

  “是什么?”

  邢愫躲开他发烫的呼吸,额头靠在他胸膛上,又说了一遍:“还,挺,帅。”

  林孽深吸了口气,掐着邢愫的腰,把她抱到栏杆上坐好,双手托住她的后背,看着她:“口罩摘了。”

  邢愫不摘。

  林孽就用牙咬住了她左耳朵上的挂耳绳,扯掉了她的口罩,她的脸露出来,他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吻了上去。

  邢愫生病应付不来,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她人生中最激烈的吻都是跟他,经常他还未餍足,她就已经面红气喘、无法自如换气了。她其实很有经验,但面对有天分的林孽,她也不得不缴械投降。

  许久,他放开她,看着她被亲红的嘴唇,很满意。

  邢愫摸了摸嘴角晕开的口红:“你要被我传染了。”

  林孽说:“正好不用学习了。”

  “你不是要比赛、要考试了?”

  “嗯。”

  “那等下吃完饭不去看电影了,去图书馆。”

  林孽很叛逆:“你说我就听?”

  “我陪你去。”

  林孽偶尔也没那么叛逆:“好。”

  

  林孽的厨艺够烂的,买完菜回来都半个多小时了,他才开始切菜。

  邢愫在旁边问他:“你行吗?”

  “行。”

  “不行也没事,我可以叫个外卖。”

  “你小看我?”林孽瞥过去一眼。

  邢愫嗓子很疼,头也很疼,嘴唇水嫩嫩的,眼睛和鼻头红彤彤的,像是化了蜜桃妆,她轻声一笑:“我饿。”

  她生病了还挺可爱的,两个字听得林孽心里热,清了下嗓,说?:“马上就好了。”

  “那我先去洗个澡。”

  等邢愫洗完回来,林孽已经“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

  邢愫擦着头发,拉开椅子坐下来:“多少钱?”

  林孽跟没听到似的,给她盛了一碗汤:“喝汤。”

  邢愫也不拆穿他了,微张开嘴,等着他喂。

  林孽不会依着她的,但她长得太漂亮了,只要她这么看着他,他就有些不忍心。姥姥说过,要懂得怜香惜玉,虽然人生前十几年他没照做过,但在这一刻,他觉得姥姥说得对,于是喂给了她。

  邢愫喝完半碗汤,还是没忍住:“我听见你叫外卖了。”

  林孽嘴硬:“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

  “你听错了,你生病了,你出现幻觉了。”

  “你跟饭店说,不要辣,不要腥,不要发性食物,少放盐。”

  林孽翻脸了:“你到底吃不吃?”

  邢愫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仰头笑起来:“还吹牛说你会做饭。”

  “我会,就是今天手感不好,懒得做。”林孽还狡辩。

  “那你早说啊,咱俩在外边吃不好吗?你这耽误我两个小时吃饭时间,我要是饿死了怎么办?”邢愫逗他。

  林孽沉默了,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好像是因为他的逞强让邢愫晚吃上了这顿饭。

  这时,邢愫拿起叉子,边吃饭边说:“幸亏那时候我不饿。”

  林孽别开脸,似笑不笑的:“废话真多。”

  “赶紧吃吧,林大厨。”邢愫递给了他一副筷子。

  

  这几天有时间,邢愫经常陪林孽去图书馆,可能是时间不对,图书馆人不多,外大厅读书区域都是对着电脑写论文的学生。

  两人坐下来,林孽把咖啡放在她面前,发微信给她:“要不要给你找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看?”

  邢愫看他一眼,给他回过去:“嗯?”

  林孽没再回,伸手摸了下她的耳朵,指了指自己的书,然后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意思是:我要开始忙了,你累了可以睡一会儿。

  邢愫要睡觉为什么不在家里睡呢?她来图书馆就是要陪他。她没说话,托住下巴看着他,用口型跟他说:“你忙。”

  林孽用相同的方式回:“你干什么?”

  “我看着你。”

  “你看着我,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那是你的问题。”

  林孽开始后悔答应她来图书馆了,在家里玩儿点别的不好吗?

  邢愫还想再逗逗他的,可惜电话响得很不适时,便跟他示意了一下,出去接了。

  电话挂断,她没再回到图书馆,选择坐在露天座位,抬头看天上的云。明天她又要出差了,回来时林孽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她正胡乱想着,旁边走来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蘑菇头”看着很眼熟。

  另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给她指了指图书馆内:“是不是他!”

  “蘑菇头”在她说话时已经看到了:“是、是、是!”

  邢愫也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是林孽。

  马尾辫女孩一副放心了的样子:“找个人真不容易。”

  “蘑菇头”有点紧张:“他很冷淡的,要是不理人怎么办?”

  “追他啊,你不追他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

  “他这样的肯定不缺追求者。”

  “你要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那还找他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蘑菇头”有点丧气。

  邢愫突然想知道她们为什么喜欢林孽,就跟她们拼了一桌,请了她们两杯饮料。

  两个女生很有礼貌,笑着感谢她,还看起来发自内心地赞美她的美貌。

  邢愫相信她们是真诚的,她们比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明媚多了。她没有兜圈子,很直白地问:“你们很喜欢那个穿白色衣服的男生?”

  “马尾辫”指指“蘑菇头”:“她喜欢,他们俩在图书馆碰到过一次,她就忘不了他了。”

  “蘑菇头”有点害羞,不愿意承认:“我没有!”

  邢愫笑了笑:“你喜欢他什么?”

  “马尾辫”替她回答:“长得帅呗,谁不喜欢长得帅的。”

  “蘑菇头”有不同意见:“长得帅只能让人有好感,我是知道他学习很好,无论什么竞赛都能拿奖,所以才,才想认识一下他。”

  “你得了吧!你是想认识一下?”“马尾辫”说,“我都懒得拆穿你,咱们学校也有学习好、各种拿奖的,你怎么不喜欢啊。”

  “哎呀你!烦不烦人!”“蘑菇头”羞红了脸。

  邢愫看着她们玩笑打闹,青春,鲜活,她好像就没这种时候,她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要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了。

  她是个坏女人:“他要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呢?”

  “蘑菇头”停下跟“马尾辫”的争论,思考许久,有些黯然神伤地说?:“有就有呗,有就算了。”

  邢愫便把之前给谈笑看过的那张照片给这两个女生看了一下,“蘑菇头”看到照片中的林孽,猛然抬头,再看向邢愫时,那个眼神,仿佛是已经不觉得她漂亮了。

  “马尾辫”则有些尴尬,本来要送到嘴边的饮料也随着她的手一道僵住了。

  邢愫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蘑菇头”眼熟了,就在这附近的商场,她看到过“蘑菇头”,就在楼梯口,“蘑菇头”站在林孽旁边。

  “马尾辫”把饮料放下,替“蘑菇头”问:“你是他女朋友?”

  邢愫没答,而是把包里的香水拿了出来,喷了一点在手腕上。她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坏心肠,以往面对林孽的追求者,她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不是自信,是他有或者没有,对她来说都没关系。

  这次为什么会这么打击她们,她也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们再惦记林孽了。要说是为她们考虑,那太假了,但她又不会承认她是对林孽有强烈的占有欲。

  总之就是发生了,她也不给自己找借口,反正人这一辈子总会做几件自己平常不会做的事。

  “蘑菇头”便没再待下去,拉着“马尾辫”匆匆进了旁边的商场。

  “马尾辫”不明白,甩开“蘑菇头”的手,朝图书馆右侧的玻璃门看了一眼:“你干吗?反应这么大。”

  “蘑菇头”走向卫生间,边走边说:“那次我跟着他到商场,他就买了一瓶那个牌子的香水。”

  “谁啊?”

  “蘑菇头”看着她。

  “马尾辫”明白了。

  “蘑菇头”自我安慰:“算了吧。就算要到联系方式,也是被拒绝的结果。通过别人的嘴知道没可能挺好的,免得被他直接拒绝的时候我难受。”

  “唉。”“马尾辫”说,“我就是不理解,那女人装什么啊。”

  “行了,如果我是他女朋友,我也装。”

  “你也别把他当成什么香饽饽了,你看那女人,一身名牌,你觉得他们能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情侣关系吗?不过也是,谁长了这么一张脸还靠自己啊,把软饭吃好了,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你别这么说!”

  “你没看见那女人在那儿装啊?仗着自己有俩臭钱找个比自己小的。真是服了,这种女人好恶心,大叔她们占着,弟弟也要,那还有什么能留给我们啊。”“马尾辫”进了卫生间,洗了洗手。

  “他成绩很好,专业很强,要真是你说的这样,何必这么辛苦呢?”“蘑菇头”不愿意心中美好破灭。

  “你不看新闻吗,有多少人出卖自己求前程的,你知道他的成绩是靠他自己还是靠什么?”“马尾辫”现在想到她还喝了那女人请的饮料,就觉得恶心。

  她们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林孽就靠在走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两个人心里一惊,相视一眼后迅速低下了头。

  “蘑菇头”这才想起来,图书馆没有卫生间,上卫生间要从里门走到商场。

  她们抱有侥幸——但愿林孽没听到她们的对话,正准备就以这么低存在感的姿态走过他身旁,林孽开口了:“我女朋友仗着有俩臭钱找个比自己小的?”

  “蘑菇头”看躲不过去了,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们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你说得没错。”林孽那么坦然,“只是,关你们什么事?”

  “马尾辫”心虚,没说话。

  “蘑菇头”心里不好受,也没什么可说的。

  

  林孽回到图书馆时已经没心思学习了,带邢愫到露台坐了一会儿。

  邢愫看他脸色不好:“上个卫生间,把心情上坏了?”

  林孽没跟她说那两个女生的事:“没事。”

  邢愫把他的书翻到扉页,对着他写下的一句签名,念出来:“谎言和恶意堆砌而成的时代,没有希望,别有期待,高楼会塌,她也会离开。”

  林孽没说话。

  邢愫问他:“为什么?”

  林孽把书拿回来:“事实而已。”

  邢愫以为只是她这么认为:“既然这样,为什么没照做?”

  “你照做了吗?”

  邢愫突然觉得很新鲜,她是真的从没有跟林孽聊过情爱之外的事,这感觉有点奇妙。

  林孽说:“我没必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时代吧?保持清醒,然后随波逐流,很快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邢愫偏着头,又问?:“像你这么拼命地学习,是随波逐流的态度吗?”

  “我说了,我没必要以牺牲自己来证明这个时代的破败,是由谎言堆砌而成的,那是愚蠢行为,没人在意我的牺牲,也不会有任何人悼念我。你跟我一样这么认为,但你不也没有放弃利用这个破败的时代去喂饱自己吗?”

  林孽把书放进包里,继续说:“因为清醒是一回事,照做是另一回事。”

  他没对邢愫说,他写下那句签名是想时刻提醒自己,要接受邢愫会离开,她总有腻的一天,总有看着他生厌的一天,但他心里一次都没有照做过,他做不到,他接受不了。

  今日话题说到了这里,邢愫索性问了问:“你想过选择哪所学校吗?”

  林孽没想过,这是考完才要考虑的事:“总会知道的。”

  确实是。邢愫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话好多:“你知道一般经常打架,到处招惹是非的人,学习都不太好。”

  “你也说是一般。”

  “你是说,你不是一般人?”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时代看起来的积极向上都是道貌岸然的人在粉饰太平,不知道就不清醒,不清醒就不知道他们该做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孽这个问题,问到了邢愫心里,她知道是因为自己过早地经历了绝望。时间不能让人成长,只有经历才可以,十岁经历,那自然十岁时就成长了。

  邢愫不再问了,她大概知道了,林孽应该跟她有一个虽不相同但又没什么不同的人生。

  果然早熟是有代价的,他那些比帅气的外表更迷人的东西,是用惨痛的经历换取的。

  林孽站起来,把手伸向她。

  邢愫没有把手交给他。

  他是林孽啊,所以他很野蛮地牵住了她的手。

  邢愫笑了笑——虽然他关于人生方向的思想和行为很成熟,可关于她的,就很幼稚了。这大概也是他比别人更迷人的地方吧?

  一直清醒的人,比如她,可是不讨人喜欢的。

  林孽不是这样的,所以他才讨人喜欢。

  “我明天要出差。”

  林孽没反应。

  “没听见吗?”

  “听见了,只是即使我不想让你去,你也不会不去,所以我懒得说话。”

  “乖。”

  “等你回来我就考完了。”

  “然后呢?”

  “然后你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我不给的话,你就不自称是我男朋友了?”

  “我自称跟你承认是一回事?”

  “结果一样。”

  “我不管。”

  “这很重要?”

  “很重要。”

  “为什么?”

  “反正谁跟我在一起了,谁就是我女朋友。”

  “你是第一次吗?”

  “我不是!”林孽绝不承认这一点!

  “那我没必要对你负责。”邢愫说,“你要是第一次的话,我可能稍微考虑一下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你要不是第一次,那凭什么。”

  林孽停下来。

  邢愫还没意识到危险,仰头看着他:“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林孽突然捏住她的脸,亲了她嘴唇一下:“行,听你的,反正结果一样,那你爱承认不承认,我知道就行了。”

  他亲完就走了。

  邢愫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缓过来,摸了摸嘴唇。好家伙,开始耍无赖了。

  什么成熟,幼稚死了!

  邢愫收回刚才觉得他成熟的想法,他哪里都不成熟!

  

  

  

  

  

  

继续阅读:第三章 我们都喜欢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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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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