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顾学信搔搔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娘，你也太偏心了，你哪怕画朵花也好啊，就画个零蛋给我。”
房间里，原本还有些严肃凝重的气氛，被这么一打岔，顿时烟消云散。
话虽如此，顾学信并没生气，反而跃跃欲试地想问问他娘，自己这两年究竟有没有给家里做了什么贡献。
平时上山打到的野味，绝大部分都吃掉了，偶尔寻到一些草药山货啥的，顾学信就送到猴子那里卖掉，也能攒两个零花。
“行，咱就好好说道说道。”
顾老太太举起账本，眯着眼睛，开始念起来。
大家都竖起耳朵。
别说，虽然家里这些年基本上都是靠着地里的出息吃饭，但因为顾家没有懒汉，除了填饱肚子之外，还真的有了富余。
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三个儿媳妇做手工赚来的那笔“巨款”。
孟盼娇一拿到钱，就按照事先说好的，给苗兰花和王大丫二人发了钱。
在这件事上，她们倒是态度一致，各自将钱数了又数，摸了又摸。
爱不释手了半天，最后主动把钱送到了婆婆那里。
没分家，儿女手里不留钱，这是各家各户不成文的规矩。
没想到的是，顾老太太根本不肯接。
最后，还是苗兰花提议：“大头儿让娘收着，再给我们两块钱揣身上。”
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身上溜干净，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听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王大丫和孟盼娇全都同意，不停点头说好。
顾老太太当时没再反对，不过，她现在却是把话说明白了。
“这钱是你们自己赚来的，我和你爹都不要，家里的孩子也大了，念书的念书，上班的上班。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日子是怎么一个过法，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说罢，顾老太太坚决地将那些钱又塞给了妯娌仨。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容她们说不要。
最后，顾老太太表示，她和顾老头的棺材本，老两口自己已经预备出来了，不需要他们操心。
至于其他的积蓄，她平均分成五份，一家一份，分了一个干干净净，清楚明白。
“都拿着吧，你娘说得对，当家不容易，我们俩都累了大半辈子了，以后再不想操心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你们管好自己，就是天大的孝顺了。”
末了，一直沉默的顾老头在炕沿磕了磕手里端着的烟袋锅子，一锤定音。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别人家里，恐怕那叫一个闹腾。
但顾家却一如既往的安静，几兄弟之间不仅没有生出嫌隙，反而比之前更亲近紧密了。
爹娘的态度都给出来了，只要勤快，只要肯动脑子，只要肯出力气，哪怕赚出一座金山来，也不必担心被人抢走。
这么一想，小日子过得多有滋味儿？
于是，这个春节，整个顾家都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喜庆欢乐之中。
有句俗话咋说来着，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
笑的是顾家，哭的就不止一家了。
林家火急火燎地把拖后腿的二儿子给分了出去，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也等于把能干活的几口人给分了出去。
大年根儿底下，不需要种地倒是不假，可架不住每家每户都要收拾屋子，准备吃食不是？
上山打柴也不是轻松活，没几个人舍得烧热水干活，单是大冷天的用凉水拆洗被褥，就足够把耗子婶折磨得丢了半条老命。
这种活，以前不是冯素娟的，就是几个丫头的。
现在分了家，人家凭啥还要给林山那屋干活？
耗子婶顶多用“孝道”二字压人，让冯素娟和六妮七妮娘仨帮她。
只是经过林海受伤这件事，他们几口人也学聪明了，如今是能躲就躲，能赖就赖，说死不干活。
一气之下，在大年三十儿那天下午，耗子婶干脆把林海一家子给扫地出门！
这个“扫地出门”，还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拄着一把扫院子用的大扫帚，像是赶鸭子一样，把儿子媳妇孙女孙子一个个往外轰。
就连平时最受宠的林金贵也不能幸免，他吓得哇哇直哭，被冯素娟抱在怀里。
林七妮一言不发，用小小的身子艰难地搀扶着少了一条腿的林海。
她算是看透了，林金贵这个弟弟也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主儿。
别看平时欺负两个姐姐能耐，对上耗子婶，他啥也不是！
“娘，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啥呀？咱分家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以后还让我们住在这房子里，你现在撵人，不是要活活冻死我们一家五口吗？”
冯素娟哽咽着说道。
房子的归属，他们压根没敢想。
就算老两口将来不在了，以他们二人的尿性，肯定也是留给老大的。
“老娘盖的房子，老娘说让谁住就让谁住！我就算给猫住，给狗住，也不给你们这群白眼狼住！滚，麻溜儿给我滚！姓冯的，我看在金贵面子上，让你回屋收拾东西，你不赶紧去拿铺盖，小心晚上睡草垛子！”
耗子婶一手叉腰，三角眼瞪得老大，那神色像是看阶级的敌人似的。
冯素娟瑟缩了一下。
她还想再求几句，不料，林海开口了：“金贵他娘，你去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
闻言，林七妮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爹一眼。
大概并不是她多心，这些日子，林海确实变了不少。
他整天躺在屋里，除了睡觉吃饭，几乎一动不动，也几乎不说话。
但林七妮分明能够感觉到，林海变了。
这种变化，她还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只是还没等林七妮探寻出来一个究竟，他们一家就被耗子婶赶出去了！
半小时之后，林海和冯素娟带着三个孩子，走出了林家。
除夕下午，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团圆饭。
冬天天黑得早，大家都愿意早一点吃了饭，好暖暖和和地坐在一起闲聊，守岁。
结果，就在炊烟袅袅之际，有人却看见林家二儿子一家人往村尾的方向走，还越走越远，都快走到后山脚下了。
那里只有一栋破屋子，是一个老鳏夫留下来的。
老头无儿无女，去世之后，他的破屋子就荒废下来，很多年没人住了。
林海打算先去那里对付一宿，等明天再说。
有好事的人上前打听，他也没瞒着：“娘不许我们在家住了，哎，实在没个准备，先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