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信载着李云舟，在巷子里穿梭，兴高采烈地骑了几圈，这才停下来。
“一会儿知道怎么说吧？”
他别有深意地说道。
李云舟咧了咧嘴，他当然知道，不就是陪着一起圆谎嘛！
“那你借我骑一下试试。”
他趁机说道。
“这车太高了，你还小，过两年就给你骑。”
顾学信打量着李云舟的个头，有点担心。
他找猴子弄来的这辆车是标准的“二八大踹”，也就是老式28型自行车，不少成年男人刚骑起来都挺吃力的，何况一个孩子？
就算李云舟个子不矮，想骑起来也够呛。
“我就试试。”
李云舟态度坚决，顾学信只好撒开了车把，然后告诉他哪个是刹车车闸，又叮嘱他万一要摔了，管自己就好，不用管车。
这后面一句话听起来虽然啼笑皆非，但却是不少人在刚学骑自行车的时候都要牢记的——
车比人重要！摔了人也不能摔了宝贝车啊！
不过，顾学信觉得还是人更重要。
“知道了。”
李云舟当然会骑自行车，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个子太矮，暂时只能站着骑，但也聊胜于无。
深吸一口气，李云舟跨上了自行车。
他试着蹬起来，顾学信不太放心，在旁边护着，直到李云舟摇摇摆摆地骑了出去。
前几十米，李云舟确实骑得歪歪扭扭，主要是他身子小，不好驾驭两侧车把。
等他绕了一圈之后，四肢就协调了，也找到了门道儿，知道怎么用力，怎么省力，越骑越顺当。
等李云舟从车上跳下来，顾学信喜出望外，大声夸赞道：“行啊，小子，真聪明，学得比我当初还快呢！”
李云舟很不客气地收下了他的表扬。
时间不早，二人不敢再耽误下去，匆匆忙忙回到之前的地方。
顾老太太歇够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
看到顾学信载着李云舟回来，她盯着那辆自行车，惊诧道：“咋出去一趟，还多了辆车子？”
顾学信把事先想好的说辞搬出来：“我过两天要去县医院问问云舟的伤还要不要再看看，骑车快一点，就跟同学借了一辆。”
他和孟盼娇当初都读完了高中，所以在镇上和县里都有认识的同学，这倒不是撒谎。
一听说和李云舟的伤有关，顾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多问。
回去的时候，李云舟赶着驴车，顾学信就骑着自行车，在旁边跟着。
折腾了这么久，而且一大清早就醒了，坐在晃晃悠悠的驴车上，顾久甜昏昏欲睡。
顾老太太的怀抱十分温暖，她把头埋在奶奶的胸前，睡得香喷喷的，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坐在前头的李云舟不由得微笑起来。
到了村口，不少人得知顾家今天去公社领奖，都掐着时间在这里等着，想要打听第一手消息。
远远地看见顾家的驴车，大家都激动起来。
等看见骑着自行车的顾学信，他们更是惊讶坏了，把他连人带车团团围住，还有小孩子大着胆子，伸手去摸了几下，又被家人喝止。
“没事，孩子好奇嘛，来，五叔带你们骑一段！”
顾学信的孩子缘很好，他一弯腰，抱起两个孩子，一个放在前面的横梁上坐好，另一个放在后面的车座上坐好。
“都坐稳啊！”
他大喊一声，“嗖”一下往前骑去。
坐在车上的两个小孩顿时高兴地尖叫起来，其余的孩子也跟在后面，嗷嗷喊着，好不快活。
“他顾婶子，你这是从公社回来的？”
有人问道。
顾老太太不怕被人问，她还就怕没人问呢。
于是，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喜悦而矜持的笑容，仔仔细细地将这一天的见闻都说了一遍。
包括和郑记书碰面啦、上台发言啦、拿到各种奖品啦……以及最重要的，在国营饭店吃午饭！
“国营饭店就是一心为人民，乖乖，那面条里的肉丝都切得有这么宽，一碗里好多肉！”
顾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比出小拇指，方便大家知道肉丝究竟有多宽。
“哎呀，我都吃不下了，真实惠。”
她懊恼地摇摇头：“肉放得太多了也未必就好，上了年纪不好消化！”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全都瞪着眼儿，张着嘴，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啥，肉多了还不好？
“好了，不说了，我大孙女都困了，我们先回家！”
顾老太太摆着手，李云舟赶起驴车，直奔家门。
他们在这边出了大风头，顾学信带着一群小孩在另一边也出了大风头。
不少人从田里回家，都看见他骑着自行车，挨个带着孩子兜圈儿，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嫌麻烦，比亲爹还有耐心呐！
“改天再带你们玩！”
顾学信担心家里着急，跟小孩们疯了一会儿，就蹬着自行车回去了，一路上又少不了和遇到的人打招呼。
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顾家有自行车了！
除了顾建国，这可是全大队的头一份儿啊！
原本顾久甜还没把这辆二手自行车放在眼里，在她生活的年代，满大街都是公共自行车，拿手机扫码就能骑。
结果，在这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估摸着，她爹现在弄回一辆自行车，搞不好就跟以后弄回一辆跑车差不多。
全家人都站在院子里，围着这辆车左看右看。
反正车子已经骑回家了，顾学信也不担心他老娘揍人，索性实话实说：“是我同学的车不假，但他买了新的，这个旧的就便宜卖给我了，正好也不要票。”
小儿子先斩后奏，气得顾老太太想打他。
倒是顾学仁连忙劝道：“娘，买了就买了吧，老五不是胡乱花钱的性子，再说有辆车确实方便。”
“瞧大哥说的，那有车了肯定方便，关键不是得花钱吗？家里这么多人，哪哪都要花钱，这可是自行车，又不是一根洋火，一个馒头，还能说买就买啊？”
王大丫呛声道。
大哥大嫂净会装好人，家里吃喝都在一起，钱也都在婆婆那里放着，凭啥顾学信最小，却能第一个买自行车？
顾学仁一个做大伯的，总不好和弟媳妇掰扯，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是啊，三嫂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和学信也是商量了大半年才定下来的，毕竟旧的也要好几十块钱，不是小数目。”
孟盼娇平静地说道。
“你还知道不是小数目啊？”
虽然还是不高兴，但王大丫一看连孟盼娇都开口了，语气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孟盼娇给孩子开小灶，她最近没少趁机占便宜，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嘛。
“我来家里都五年了，咱娘管家一向管得好，我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既然学信想要，我合计就把娘家陪嫁的压箱钱给他了，反正那钱放着也是放着。”
孟盼娇说完，低头摸了摸顾久甜的小脑袋，看她实在困得不行，转身带她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