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拐到另一个街口，顾学信才停下脚步。
“臭小子，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吧，你要干什么？”
他眯眼笑道。
正因为看出来了，所以顾学信故意支开一老一小，把李云舟单独带出来，给他制造机会。
不料，李云舟丝毫没有被看穿的窘迫。
他反而还冲着顾学信轻轻一笑：“五叔不也有事要做？不如我们先各忙各的，等一会儿在这里集合？”
既然大家都有秘密，那就好办了。
顾学信哈哈大笑：“行啊，有点眼力。不过，你得跟我说说，你到底要去哪里？”
即便再早熟，李云舟依旧还是一个孩子。
他既担心李云舟出事，又怕他学坏了，万一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想去黑市碰碰运气。”
李云舟也不避讳。
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如果需要一些精巧的吃食和物品，难免就得稍微动动脑筋。
私人交易是严令禁止的行为，但在小范围地进行一些不起眼的互换，管得就没那么严了。
当然了，这类行为也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一旦被举报，还是要出大事的。
投机倒把，就是这一行为的官方定义。
“你跟着我，别声张。”
顾学信沉吟片刻，对李云舟说道。
二人直奔黑市。
下午的黑市明显要比早上和上午冷清，弯弯曲曲的窄巷里，一眼望去也没有几个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匆匆路过的，不像是有什么好东西。
倒是顾学信看上去并不着急，他带着李云舟三绕两绕的，不知道怎么又绕到巷口去了。
左右看看，确定没人，顾学信敲了几下门。
李云舟注意到，顾学信敲门的时候，是有一种特定节奏的，有重有轻，两下之间的间隔也有长有短。
他记性很好，稍微一留心便记住了。
“吱呀——”
面前的那扇门开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探出脑袋，看到是顾学信，他明显放松了许多。
只是又看见站在顾学信身后的李云舟，尖嘴猴腮再次戒备起来。
“我侄子。”
顾学信主动说道。
尖嘴猴腮打量他们两眼，这才彻底打开房门，让他们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当地民居，平房，除了正房之外，还有东西两间厢房，又在外面搭了一个小厨房。
“老五，今天带什么过来了？”
尖嘴猴腮搓着两手，一脸期待地问道。
顾学信直接开口：“啥也没有，我闺女病了，我哪有心思到处瞎跑？”
早就知道他有多疼爱女儿，闻言，尖嘴猴腮虽然失望，但也十分理解地点点头。
“我要的东西呢，好了没？我想今天就带走，你看看方不方便。”
顾学信从上衣里兜掏出几张十元钱，当着尖嘴猴腮的面数了数，一共是六张，然后递给他。
“好咧！你难得张回嘴，我能不上心吗？绝对让你满意，我猴子办事从来牢靠！”
猴子喜滋滋地收了钱，也没再数，随手塞进口袋里，转身出去了。
整个过程中，李云舟只是看着，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同样，顾学信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
没多久，猴子又回来了。
“在院子里，一会儿你直接骑走就行，我打过气了，脚蹬子车链子啥的也上了油，除了旧一点，啥毛病都没有！”
猴子拍拍胸口。
顾学信向他道谢，去了院子。
“猴子叔。”
猴子刚要跟上，冷不防被李云舟给喊住了。
“啊？”
猴子懵懂地回头：“啥事，大侄子？”
“我之前在这条巷子里遇到一个人。”
李云舟大概形容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又说道：“他说了，我要是再有东西，可以来找你。”
闻言，猴子两眼放光：“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孩啊！没错，找我就行！原来你是老五的侄子，哈哈，太巧了！”
想不到，又是熟人。
做他们这一行的，赚钱是一方面，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一不小心，被一锅端了，还咋赚钱？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
“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要吗？”
李云舟从随身的布袋包里掏出一个白酒瓶子，里面是大半瓶白酒，底部沉着一个看不出具体是啥玩意儿的东西，有点绿了吧唧的。
他递给猴子，“里面是一颗蛇胆，我把它挖出来之后，就直接放在这个白酒瓶子里了。你如果觉得有用，就拿去。”
“蛇胆”两个字让猴子变了变脸色，别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其实也是很害怕这东西的。
他接过瓶子，左看右看，惊愕道：“你还会抓蛇啊？”
李云舟抿了抿嘴唇，并不多话：“偶尔遇到，就这一个而已，多了也没有。”
这话的确不假，多少人甚至都没有亲眼见过蛇呢，何况还抓了蛇，剖出了蛇胆？
“好东西，好东西！”
猴子越看越激动，忍不住抓耳挠腮起来。
在他手上过的好东西很多，但像蛇胆这么新奇的，却从来没有。
“不过，这蛇有毒，你最好找懂的人看一下。”
李云舟提醒道。
他也不想惹出麻烦来。
“我知道，我知道！”
猴子放下东西，开始谈价：“大侄子，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跟你说了，我呢，就是赚个介绍费，这蛇胆你打算……”
李云舟打断他：“我不要钱，你这里如果有营养品，吃的喝的，给我一些就行。”
猴子愣了愣。
不要钱，就要点东西？
那敢情好啊，他这里要面粉有面粉，要精米有精米啊！
“家里有女人孩子，需要补补身子，猴子叔，你看着给我拿吧，我相信你。”
李云舟坦诚地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他接下来还会和猴子打交道的。
所以，能跟他交好，李云舟也很乐意。
“你说的是老五他媳妇和闺女吧？大侄子，你有心了，等着，我这就给你拿！”
猴子“滋溜”一声钻出去了。
等他回来，手上多了一个装得满满的筐子，筐子有点破，看起来毫不起眼。
“给，绝对不坑你！”
李云舟一接过来，单看重量，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少。
“谢谢猴子叔。”
话音刚落，顾学信也从外面回来了。
“你俩这是干啥呢？”
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兴奋，看到李云舟的手上居然多了一个破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行了，你们叔侄俩回去说吧，我要睡觉！”
猴子打了个哈欠，开始往外轰人。
“不送了啊！”
他摆摆手。
院子里，多了一辆有点旧的凤凰自行车。
“来，坐上来！”
顾学信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李云舟坐上去。
瞪着这辆彷佛从天而降的自行车，背着破筐的李云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就这么成了有车一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