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甜含着糖，下意识就点头。
结果，等她反应过来，好悬没一口把糖咽下去！
啥，专拐妇女？
她吸了吸气，竟然还有这种人物跑到他们这个山旮旯里来？
彷佛看出了顾久甜的心思，李云舟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咱这里还不算最偏呢，有的是比咱这里更偏更穷的地方，那里的光棍说不上媳妇，好多人就拼命攒钱，想办法买个女人回去生儿子。”
这也是李云舟非常膈应林家姨奶奶的原因。
用后世的时髦话讲，她这就是中介。
其实靠人脉、靠关系啥的赚钱，很合情合理，但她干的是违法犯罪，而且造孽缺德的勾当，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说她是拐子，则是李云舟故意吓唬顾久甜的。
他害怕小丫头一看那老太太穿得体面，又长得慈眉善目的，就被蒙蔽了。
林家姨奶奶并不拐人，她经手的那些女孩子，其实从本质上说，都是她们的父母自愿卖掉的。
“我知道了。”
顾久甜听话地点头。
很快，她又小声和李云舟耳语道：“云舟哥哥，那她都来我们生产队了，肯定要拐人，我们得想办法把她逮起来啊！”
不能放过她！
李云舟垂下眼，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她这一次倒是不必拐，我猜，是耗子婶要把林七妮给卖了。”
上辈子的时候，林七妮有没有被卖？他不记得。
主要是他当时压根就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
李云舟猜测，因为林海出事，林家雪上加霜，耗子婶手头太紧，干脆把这个她最厌恶的孙女卖掉。
五妮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可以出嫁，能收到一笔彩礼。
六妮勤快老实，家里需要她干活。
这么一对比，拿林七妮换钱，再好不过。
顾久甜惊愕地张了张嘴。
老实说，林七妮真的招人讨厌。
但你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拐子给卖了，想也知道卖不到啥好地方去，以后过得肯定比现在还差……
同样都是女的，谁心里能好受？
看她老是自作聪明的，常常被耗子婶狠揍，觉得暗爽，那是一码事。
看她被卖，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到死都回不了老家，还要被买了她的男人折磨，年复一年不停生孩子，那又是另一码事。
这不是在看一本爽文，女配膈应你，你就找几十个大汉把她毁容了，把她轮了。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顾久甜不介意反击敌人，但她有一个尺度，不能说人家瞪你一眼，你就把人家给灭门了不是？
“这事不行，我不答应。”
这一刻，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
“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咱大队上不能出这种事。”
顾久甜补充道。
李云舟不答反问：“那甜甜想咋办？”
“二房没人在意林七妮的死活，我估计她娘现在也不管她了，对了，咱们去找林家老叔公吧？”
眼前浮现出一个走路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顾久甜灵机一动。
“这种老头都要面子，林七妮也是林家的后人，现在是新时代，咋能卖儿卖女？除非他们姓林的都不要脸了，随便大家戳脊梁骨！”
她笃定地说道。
就冲上一次，林老叔公一步三颤地也要过来主持大局，就能看出来他对家族名声还是很在意的。
李云舟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赞赏。
不错，甜甜现在遇到事情会主动思考，还会借助外部力量，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好，我去通知那老头，你去找建国叔，这种事还得跟大队长说。让他别着急，先等我消息，万一耗子婶一口咬定没有卖孩子，她妹妹只是过来串门的呢？”
李云舟想得更多一点。
现在正好是元旦，走亲访友啥的，也很正常。
再说了，就冲这位姨奶奶的外表来看，她真的不像是一个恶人。
顾久甜兴奋地点点头，和李云舟各自行动。
于是，放完了手里小鞭炮的铁头和顾修竹一回头，发现身后竟然没人。
铁头急得大喊：“甜甜呢？你不是负责计数吗？到底谁赢了？”
顾修竹：“既然没结果，那就保持上一次的结果，还算我赢。”
铁头：“凭啥！”
“就凭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愿意陪你玩的。”
顾修竹抄着两只小手走了，他得去找他妹妹了，而不是继续陪这个憨憨在外面吹冷风。
眼看着顾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走了，不远处的姨奶奶眯了眯眼睛。
看来，顾家的日子过得不错，这些孩子穿的戴的虽然都是普通货，却很干净。
尤其那个女孩子可真漂亮，她深感可惜。
要是自己手上能有这样，不，哪怕比这个差一点都行的孩子，干上一票，家里就能重新盖上好几间砖房！
但姨奶奶也知道，顾家就这么一个小孙女，她打不了主意。
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又走了一会儿，姨奶奶遇到两个小女孩蹲在一起说悄悄话，一个在哭，另一个在给她抹眼泪。
“别哭啦，等会儿去我家吃饭。”
“我不敢……我怕我娘打我，她嫌我是赔钱货，还说要卖了我，给我哥娶媳妇……呜呜呜……”
两个小女孩的对话传进了姨奶奶的耳朵里，她心头一跳。
眼看着姐妹俩手拉手要走，她猫着腰，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想看看这是哪一家的闺女。
难得来一趟，两个总比一个强。
何况，以耗子婶的德行，卖林七妮得的五百块钱，自己一分都别想留下，完全是做白功嘛，姨奶奶暗自思忖道。
林家柴房，林七妮还在盯着那个碗。
饭菜已经冷了，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饱之后，身上似乎没那么冷。
林七妮开始想办法，她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被卖了。
可惜，她就算能够走出柴房，但身上连个厚衣服都没有，连公社都走不到，就得被冻出好歹。
耗子婶担心她要跑，故意拿走了林七妮之前穿着的那件破棉袄。
“哎，哎！”
就在林七妮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这儿，这儿！哎呀，你可真笨，我在后面，你往前头瞅啥？”
看到林七妮往门口走，那个声音不耐烦了。
她连忙回头。
透过小小的后窗，林七妮隐约看见一张大白圆脸，是真的白，是真的圆。
整个生产队看过去，除了李天宝，没人能吃成这样。
他来干啥？
但对于现在的林七妮来说，只要不是林家人，是谁都好。
“你！李天宝！”
她猛地扑到了窗口，吓了李天宝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