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完，顾久甜的心中就“咯噔”一下。
她看向李天宝，打量着他明显膨胀了不少的大圆脸，很快就有了主意。
顾久甜故意装作不感兴趣：“啥本子，我又不上学，我要本子干啥？没用！”
李天宝急了，他笨拙地架着拐杖，凑到她的身边。
“哎，那本子可宝贝了，我爹藏在炕底下呢！我看见过一次，里头有好多字！”
他拿手比划着，唯恐顾久甜不相信。
本子，有字？
顾久甜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日记本吗？
如果能拿到李云舟亲娘的日记本，虽然人不在了，但好歹也有一个念想儿，他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一直以来，都是云舟哥哥在帮自己，在照顾自己，顾久甜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你认字儿？”
顾久甜撇撇嘴，果然，李天宝心虚地支吾道：“认、认得不多！”
他跟他爹去过一次城里，还在公厕里撒了一泡尿，所以能认出哪个是“男”字哪个是“女”字。
李栓柱说千万不能走错了，不然会被当成流氓抓起来，李天宝一下子就记住这两个字。
其他的，他一概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光说说有啥意思，你倒是拿来啊！我又不傻，不会先把螺蛳给你的。不过，我今晚留着不吃，就当给你一个机会。”
磨叽半天，顾久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咽了咽口水，李天宝这才晃晃悠悠地离开池塘边。
哼，他一定要嗦螺！
当天晚上，顾久甜特地留了一些螺蛳，养在盆里。
她用手托腮，看着盆里的螺蛳，兀自出神。
奇怪，当年李栓柱急不可耐地把赵阿凤娶回来，说明他对李云舟他娘也没啥感情。
既然如此，他鬼鬼祟祟地藏着前妻的日记本干嘛？
要说留作纪念，打死顾久甜也不相信。
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一时间，顾久甜反而期待起来，就看李天宝能不能给她带来一份满意的答卷了。
巧了，这天晚上正好轮到李栓柱去守池塘。
他吃了晚饭，拿着手电筒就出了家门。
赵阿凤随意抹了抹碗筷，抓了一把瓜子就出去串门了，她娘家一个表妹也嫁到了这里，姐妹俩都是爱嚼舌根的性子，臭味相投，一唠就是好几个小时。
听到门响，李天宝立刻竖起耳朵。
确定他爹娘都走了，他赶紧翻身下床，连拐杖也不拿了，一瘸一拐地往正房走。
“嘿，找到了！”
李天宝按照记忆，在炕稍那头摸到一个洞，伸手进去掏，果然掏出来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硬皮本子。
他生怕顾久甜反悔，夜长梦多嘛，一咬牙，李天宝不敢让受伤的那条腿着地，他一跳一跳地出了家门。
一路上躲躲闪闪，还担心被人看见，可把李天宝给累够呛。
大晚上的，乡下人睡得早，顾家已经一片漆黑，连大门都关起来了。
李天宝急得团团转。
进不去顾家的门，就见不到顾久甜，见不到顾久甜，就换不来螺蛳！
最后，李天宝把心一横，准备钻狗洞。
顾家如今没养狗，但在顾家兄弟五个人小时候是养过的，所以靠边的那面墙上有个洞，还是当年那条大黄狗自己刨出来的，方便它溜出去找小母狗耍。
“救、救命……快救我！我卡住了！救命啊……”
几分钟之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打破了寂静的夜。
李天宝高估了那个洞的大小，同时也低估了自己的大小。
他的脑袋和脖子倒是钻过去了，到了肚子那一块，李天宝就彻底不能动了。
偏偏他还不信邪，用力吸气，左右扭动，结果就是……
在摩擦作用下，他被卡得更紧了，简直严丝合缝！
此刻，以李天宝的肚子为分界线，他肚子以上，在顾家院子里，肚子以下，还在顾家外面。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无人机，不然拍下来这一幕，那绝对是可以送去国外，拿普利策奖的！
隐约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不对，一向睡得很浅的李云舟第一个醒过来。
他披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差不多同一时刻，主屋里也出来了一个人，同样脚步轻轻。
是一样耳尖的顾老太太。
院子里黑咕隆咚的，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祖孙俩默契十足，谁都没说话，一起向墙角走去。
难道家里进了贼？
顾老太太心里直犯嘀咕，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
忽然，她灵光一闪，该不会是隔壁那只老耗子在作妖吧？
顾老太太顿时来了脾气，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对着那个朦胧的黑影子就是一顿爆踹！
“我叫你偷东西！我叫你手脚不干净！”
她一边踹还一边骂，等李云舟听到声音，前去阻止的时候，李天宝已经被踹得糊了一脸的眼泪和鼻涕。
他想跑，但他动不了。
他想说我不是小偷，但顾老太太的鞋底子恰好踩在他嘴上。
“还敢偷到我这里来了，真以为老娘岁数大了，舞不起镰刀，砍不动怂包？我看你是癞蛤蟆上马路，楞装绿色小吉普！给我起来，嘿——哈！”
顾老太太双手使劲儿，丹田运气，一个用力，居然把李天宝从狗洞里给拽了出来！
他哇哇直叫：“不带拔萝卜的！别扯我脖子嗷！”
顾老太太直接拎着李天宝的脖子，就跟提溜一头小猪仔似的。
耗子没逮到，抓到小猪仔！
去厨房取了一盏煤油灯，李云舟快步折回墙角，他举起来一照，就瞧见李天宝的惨状。
“顾奶奶，不是小偷，是李天宝。”
李云舟一脸无奈。
“啥？”
顾老太太借着灯光仔细瞅了瞅，这才怒道：“你这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不好好在自己家睡觉，想来我家当狗啊？”
她本来就对李栓柱夫妇没好感，看李天宝也同样不顺眼得很。
“好了，应该没啥事了，顾奶奶，你快回屋吧，外头冷。等我问问他，就让他走了。”
李云舟亲自将顾老太太扶到门口，等她回到屋里，重新躺下了，他才快步走到李天宝的面前。
“说吧，你到底要干啥？”
“我找顾久甜！今天晚上我非要见到顾久甜不可！见不着她，我就不走了！”
李天宝打定主意，说啥也要换来螺蛳。
他白遭那么多罪了？
他脖子都变细了，肚子都变扁了！
“你找她做啥，你跟她又有啥关系？”
微弱的煤油灯光下，李云舟抿紧了嘴唇，一脸冷峻地问道。
在池塘摸螺蛳的时候，他瞧见李天宝过去找顾久甜说话，不过，等他再一转身，李天宝已经走了，所以李云舟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难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李云舟不爽极了！
“这是我和甜甜之间的事，就不告诉你！”
一想到美味的麻辣螺蛳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彷如幸福在对他招手，李天宝顿时觉得浑身哪里都不疼了，他心里美得冒泡儿，一激动就喊出了顾久甜的小名。
“甜甜”俩字也是他能叫的？
李云舟眯起眼睛，他不介意再把这个肉墩子再塞回狗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