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松开了手,赵阿凤“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跟破麻袋似的。
论打架,她是真的不如顾老太太,哪怕她年轻,体积大。
老娘们撕逼嘛,无非就是扯头发、扇耳光、踹小肚子啥的,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手。
顾老太太倒是爽了,而顾学信就觉得十分不过瘾,毕竟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真把一个小屁孩给打死了不是?
万一传出去了,谁的脸面都无光。
尤其他闺女还小呢,要是被那些长舌妇一嚼舌头,岂不是小小年纪就成了红颜祸水?
谁让这世道就是对女人更苛刻呢?
搞不好,他们还得说李天宝这小子有眼光,一挑就挑个漂亮的。
“妈的,以后别叫我看见你,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顾学信把李天宝丢在地上,骂了两句,他还是不解恨,又威胁上了。
别看他心里恼火得很,其实顾学信的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看着下手不轻,但也没把李天宝给怎么了。
无非就是皮肉吃了点苦罢了。
还能不给他一点教训?
那以后不是什么猫三狗四的都敢惦记他闺女了?
“呜呜,一家女百家求,我儿子咋的了,我们娘俩拿着鸡拿着粮食上门,你们咋还打人……”
男人不在,儿子又差点被卖,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赵阿凤的嚣张气焰也大大不如从前。
再被顾老太太这么狠狠修理一通,她倒是可怜上了,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天抹泪。
“还你儿子咋的,我明白告诉你,你儿子就是废物!瞅瞅这吃的,一脸蠢样!你问问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下地拔过一根草吗?”
作为曾经的废物,比起别人,顾学信更不能接受自己有一个废物女婿。
李天宝坐在地上哇哇直叫:“我娘说了,能吃是福!我娘还说了,我是最有福气的!”
躲在李云舟身后的顾久甜探出一颗小脑袋,满脸不屑地轻哼一声:“哈,你还是一个妈宝男!”
众人不太明白啥叫妈宝男。
顾久甜很耐心地解释道:“就是张口我娘说,闭口我娘说,反正啥事都是听他娘的话,活像自己没长脑子!”
她说得通俗易懂,大家一下子全都懂了。
尤其顾老太太深以为然:“连个主心骨都没有,还有脸娶媳妇生孩子?干脆跟他娘一起过吧,别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说完,她掸掸衣服上的灰,不耐烦地挥挥手。
“赶紧走,带走你的东西,你就是给个金山我都不稀罕!”
别说李天宝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熊孩子入不了顾老太太的法眼,哪怕他真是一个好的,甜甜才多大?
这么小的孩子,都还没定性呢,说什么亲事,也不怕害了孩子一辈子?
赵阿凤其实不想走,但没等她说出一二三四五,苗兰花和王大丫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把人给直接“搀”到门口了。
这妯娌俩都是干惯了活的,手上力气可不小,一掐一捏,赵阿凤的两条胳膊上就多了青青紫紫的手印子,疼得她直抽抽!
“咣!”
这是那袋米被丢出去。
“鸡,我的鸡!”
被轰出来的李天宝忽然想到那只鸡。
说起来,这只鸡挺争气的,几乎每天都能下蛋,如果不是他娘说拿来给顾家,李天宝才舍不得。
既然顾家不要,他得把它带回去,这样才能保证可持续吃鸡蛋。
那只鸡自从进了顾家的院子,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舍了命地乱跑乱跳,留下一地的鸡毛。
大概是太害怕了,还拉了两滩鸡粑粑。
院子里本来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现在又是毛又是粪,把顾学信气得卷起袖子就去抓鸡。
他一把按住鸡脖子,连大门也没开,隔着墙头就扔了过去。
“嘎!”
“啊!”
外面一阵扑腾。
听动静,好像是鸡砸在了李天宝的头上,他摔了一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又得去追那只受惊的鸡。
娘俩灰头土脸地往家走。
一路上,自然被人看见了,少不得要问个究竟。
赵阿凤还想着诉说一下自己的委屈,让乡里乡亲的评评理,见识见识顾家的霸道!
哪知道,等她磕磕巴巴地说完,却招来无数嘲笑。
“李栓柱家的,要我说,你这是上门讨打。谁不知道顾家就那么一个小丫头,人家才多大,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就是,再说天宝也还小呢,你急啥?”
“人家去提亲,好歹也备个四样礼八样礼啥的,你说你们娘俩整只鸡……哎呦我的娘呀,笑死个人!”
赵阿凤不忿:“鸡咋了?我家的鸡都是好鸡,天天都能下蛋!”
见她不着四六,大家也懒得劝说,都嘻嘻哈哈地走了,恨不得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听。
却没人说顾家做得有啥不对的。
这件事对顾家的影响不大,但对李家却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那只鸡再也不下蛋了。
接下来的几天,孟盼娇带着两个嫂子赶工,顾老太太负责照看双胞胎小孙子。
家里的孩子们大了一岁,彷佛都懂事了不少,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捡柴的捡柴,烧火的烧火,不用大人安排,竟然也都一个个地主动找起活干。
这其中,最清闲的依旧是顾久甜了。
不是她不想干,而是她这边往往才一挽袖子,那边就有立刻人拦下。
没办法,她只好回屋去帮忙整理红绳,顺便捡着没用的边角余料,用它们编成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甜甜随她娘,手也巧。”
苗兰花看了两眼,觉得那花儿虽然小,却精致得很,扎在小姑娘的发辫上,别提多惹眼。
王大丫也好奇:“你咋编这么多?”
顾久甜索性说出自己的计划,她其实还想用旧毛线做钩织,只是毛线那东西在这个时候同样是稀罕物,轻易弄不到。
就算商店里有,也是要钱要票,如果不认识熟人,找不到关系,那更是连一根线头都没看见,就早早卖光了。
“我那里有件旧毛衣,穿着小了,改天拿出来拆了,再用开水烫一烫,估摸着也能有个一斤出头。”
苗兰花笑道。
孟盼娇连忙阻止:“大嫂,你可别纵着她,小孩子胡闹!好好的毛衣咋能给她祸祸了,甜甜,不能要,知道不?”
顾久甜也马上点头,表示自己不要。
苗兰花但笑不语。
要是给别人,她是舍不得,别看穿不上了,好歹是一件毛衣,留着也好。
但给顾久甜,她是一点儿都不会犹豫。
何况,苗兰花看着小丫头长大,知道她别看长得又憨又娇,其实小脑袋瓜子蛮灵的呢!
她们手上正在编的这个什么中华结,不就是顾久甜央求着她娘琢磨出来的?
不然,这玩意儿不顶吃不顶穿的,老五家的咋会闲着没事鼓捣它?
小小一个东西,比他们在土里刨食,赚得多多了!
娘四个坐在炕上有说有笑的,眼看各自手上的动作都越来越熟练,每个人的心头都美滋滋的,跟泡在蜜水里似的。
不料,在如此安逸的冬日午后,外面又喧闹起来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彷佛是奔着顾家这边过来的。
“顾家的,快出来!”
“顾婶子呢,顾婶子在家吗?”
“这大冷天的,千万别弄出什么毛病来啊!”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围在了顾家门口,人群中还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