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盼娣敢出现在顾家人面前，她自然也就早早做好了不被他们待见的心理准备。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包括顾老太太在内的顾家人竟然没一个搭理自己！
最大的蔑视，其实是无视。
刘盼娣恨得百爪挠心，但她没有忘记自己跑这一趟的目的是啥。
“来娣，”她扯了扯嘴角，干脆拿出杀手锏，“你这么败坏门风，以后小弟说不上媳妇可咋整？”
一涉及到小儿子，别说刘有根，就连刘老太太都变了脸色。
谁要是耽误小儿子的亲事，他们就跟谁拼命！
连小弟都被拿出来说了，刘来娣知道，她要是再不豁出去，恐怕就是死了，也得被她爹娘裹上草席子，硬抬到顾家去恶心人！
自己从小就老实听话，不争，不抢，多干活，图的就是能让爹娘多看一眼，图的就是以后嫁了人，也能有娘家做个依靠。
所以，哪怕四个姐姐偷奸耍滑，小弟又馋又懒，把活计都甩给她，刘来娣也认了。
都是一家人，她想，洗衣服做饭累不死人，况且自己确实比她们干得又快又好，没必要算得太清楚。
结果，她换来啥了？
萧家让她过了这个年，一开春就去京市伺候老太太，连问都没问一声，就擅自做了决定，哪怕她说了，她不想去。
她没四姐那么高的心气儿，也不好奇大城市究竟是个啥样子，她就想找个好男人过日子，哪怕穷点，苦点。
为啥四姐就是不相信她？
十几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刘来娣用手背抹了抹脸，深吸几口气，定定地看着刘盼娣。
“四姐，我是掉河里了，我也是被顾同志给救上来的，这些都是事实。”
刘来娣平静地说道。
旁边有人起哄：“就是嘛，我们不少人都看见了！”
刘来娣也不搭理他们，继续往下说：“那你们咋不问问我，大冷天的我不在家里猫冬，为啥要跑出去，还掉河里了？”
大家都被问住了。
是啊，她一个大姑娘，又不是几岁小孩，贪玩掉进了河里。
“四姐，从出事到现在，我谁都没说，是你逼我的。”
刘来娣看着刘盼娣渐渐发白的脸色，她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红过脸，这还是第一次与人当众对质，而且还是跟自己的亲姐姐。
“你喊我出去，说有话跟我说，带我去了河边。你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想去京市，我说是，我笨手笨脚的，也不会照顾萧家老太太，还傻乎乎地求你帮我推了这件事。”
说到激动之处，刘来娣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但她只是随手擦了擦眼睛，好像生怕一停下就说不出来，又飞快开口：“你一边说帮我，一边趁我不注意把我推下水，你明知道我连狗刨儿都不会，还是看了我一眼就跑了！”
别说刘来娣不识水性，哪怕她是一个游泳小能手，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上一阵子，回家也得大病一场。
不管是病了还是死了，可不就去不了京市了？
刘盼娣还真的是“帮”她！
“你、你胡说八道！你凭啥说是我推你，有谁看见了，你瞎说！你怕败坏名声，就往我身上赖，刘来娣，你咋那么不要脸！”
刘盼娣想也不想地否认。
对亲妹妹下手，这种事万一传出去，她就别想再做人了！
“对，你不就是仗着我没证据吗？你想害我，哪能在有人看见的时候动手？”
刘来娣一边哭，一边笑。
她真傻，之前还想过，四姐会不会只是一时失手，也许并不想真的害死自己！
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
这说明啥？
说明作恶就是作恶，永远不会悔改！
“娘，你信不信我？”
刘来娣不再理会刘盼娣，扭头看向刘老太太。
说实话，知女莫若母，听完五丫头说的，刘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这还真他娘的像是她家四丫头能干出来的事情！
四丫头从小就漂亮，掐尖要强，最看不得其他姐妹越过她头上。
何况她和那个萧越……
刘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五丫头不会撒谎！
不仅是她，连刘有根的心里都开始狐疑不定了。
他下意识地想让刘来娣闭嘴。
“爹，娘，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去找公社领导，让他们调查这件事，弄明白我那天到底是咋掉进河里去的！”
刘来娣目光坚定，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有这个胆子，也是真的不在乎和刘盼娣恩断义绝了。
“瞎说个啥，啥调查，调查啥？还嫌不够丢人咋的！你们这群死丫头净胡闹，一天天疯癫癫的！”
刘有根瞪着眼睛，外强中干地大声教训着。
他一句话，就给定性成姐妹胡闹了。
没办法，刘有根也怕呀，这要是真的调查明白了，是他家四丫头要害五丫头，老刘家还过不过了？
等到那个时候，他家四丫头不管被谁抱了摸了，都不如这件事来得热闹啊！
搞不好，顾老四成了救人英雄，他们家反而成了一窝坏蛋！
刘有根飞快地盘算着，不行，不能吃眼前亏！
还没等他说话，许久没出动静的顾学智却用手臂抱着前胸，懒洋洋地开口了。
“娶媳妇好啊，本来我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了呢，这下有着落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忽然露出一个无赖的笑容。
“你们还没听说吧，其实我是因为在外面出事才回来的，这个腿是肯定没治了，家里的钱也被我给祸害得差不多了。对了，我还欠我领导一百块钱的饥荒，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
顾学智故意色眯眯地看向刘来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你们刚才不是说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只能跟我了？挺好，我反正是掏不出彩礼钱了，白得一媳妇倒是不亏。不过咱事先说好啊，我家这几天正研究分家呢，我爹我娘其实不想分，那架不住家里好几个儿子，不能为了我一个，拖累全家不是？”
刘来娣被顾学智看得头皮发麻，她的脸皮一点点变得滚烫，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刘有根懵了，呆呆地看着顾学智：“啥？你腿咋了？老顾家要分家？你还欠饥荒？”
打击一个接一个，他都反应不过来了！
“是啊，你们离得远，估计还没听说吧？四小子的腿有问题，这才回来了。”
“能不回来吗？那腿都坏了，还咋在外面赚钱啊？”
“林家刚分了家，咋的，顾家也要分家？这要是分了家，顾老四和他媳妇单独成一家了，他又干不了啥重活，难道以后全指望一个娘们养活啊？”
挤在人群里，春花她娘急得不行，现在她总算逮到一个机会，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这姑娘的爹娘挺心疼自己闺女的，这老远都带着人过来要说法，说明是个好的。以后要是小两口过不下去了，就回去找老丈人给口饭吃呗，咋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呢，老两口还能眼巴巴瞧着姑娘和姑爷饿死呀？”
她拍着巴掌，喜滋滋地说道：“顾婶子呀，你家啥时候分家，我去帮你喊大队长和会计！分家简单，就按照人头分呗，要是急着娶媳妇，就先把你家老四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