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就在一片混乱中，林海带着婆娘和两个女儿来了顾家。
少了一条腿的林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大伙都知道，他们一家说是被分出去，其实就是被赶出家门。
“你来干啥？”
一见到二儿子，耗子婶立刻没好气地问道。
直到现在，她还在埋怨林海和冯素娟两口子没照顾好她的心肝宝贝大孙子。
“娘，求求您老人家，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众目睽睽之下，林海艰难地跪了下来。
冯素娟也带着两个闺女跪下来，不停地给耗子婶磕头。
这一幕，看得大家瞠目结舌，只有顾老太太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面露不屑。
还以为林海这小子是个老实的，没料到出去遭了一回大罪，如今也学会玩心眼了。
不过，摊上这么一个娘，再不长点心眼，早晚要被吃干抹净了！
“你干啥？好好的你磕啥头，赶紧起来！”
即便不待见二儿子，但耗子婶也不愿意看着林海在外人面前这么低三下四啊！
“娘，您跟我爹把我们分出去，儿子不说啥，以后不能在跟前孝顺了，但只要有儿子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您二老！只是我林海一把岁数了，人也废了，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求求您高抬贵手，别把金贵给养歪了！”
等他说完，在场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
想想林海这么一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都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这耗子婶是多造孽！
“大队长，林二哥一家子是真不容易！”
“就是，还在那破屋子里住呢，可怜呐！”
“分家不稀奇，没见过把儿子一家光杆分出去的！建国，你是大队长，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不管啊！”
有些爱管闲事的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话里话外竟然嫌顾建国不替弱势社员撑腰了！
顾建国也来气：“谁家分家不是主动去大队部报备啊？咋的，我这个大队长还得整天挨家挨户上门去问你们谁家要分家啊？”
这话没错。
分家除了涉及分粮食，分房屋，分家什之外，还得主动去跟大队上的会计吱一声，这样以后在记工分的时候才不会搞错。
分了家，说是一家人，但也不是一家人了，工分自然不能混在一起。
“顾婶子，金贵这孩子犯了大错，我做爹的替他给你磕头了。”
林海话音一转，“砰砰砰”就给顾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我知道甜甜是你们的眼珠子，按理来说，我和金贵他娘应该带孩子上大医院做个检查，省得落下啥毛病。可、可是……”
他面露难色，支吾道：“家里连五毛钱都拿不出来……”
虽然大伙都穷，但治家过日子，两个三十来岁的大活人总不至于连这点积蓄都没有吧？
很多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而很快又有人反应过来：“可不是，父母在，无私产，他家的钱都是老两口把持着，林二肯定没钱啊！”
“莫说钱，就是粮食也只给了一点，还是怕真的把人给饿死了，才不情不愿给拿了那么一些粗粮，我上次去帮忙修屋顶，看得清清楚楚呢！”
“这是咋当爹娘的，哪里是儿子，根本就是仇人嘛！”
围观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别人家的闲话，那真是三天三夜都不嫌累。
至于林海为啥要整出这么一套话来，顾老太太还能想不通？
无非就是借着这件事，扯出分家。
不过，这蔫蔫巴巴的人居然也一下子口齿利落起来了？
还是从别人那里学舌的？
别说，这番话确实是林七妮在出门之前，特地说给林海的。
父女俩飞快地研究一番，终于达成了一致。
只要应对得好，坏事也能变好事！
“上啥医院上医院？那小丫头活蹦乱跳的，哪用得着上医院？”
耗子婶抱着林金贵，虎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道。
“大队长，不管咋说，是我家金贵闯了祸，要是我手里有钱，我一定赔医药费！”
林海又眼巴巴地瞅着顾建国。
一拍脑门，顾建国真是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行吧，虱子多了不咬，这一个个的不就是指望他解决问题吗？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你们家要怎么分，你们自己决定。但你家金贵推甜甜下水，这是事实，也就是因为他还小，不然的话，现在我已经叫他去游街了！小小年纪就成了坏分子，以后还怎么过？”
顾建国训起人来，丝毫不含糊。
一时间，众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
眼看着闹得差不多了，林老头带着林山姗姗来迟。
父子俩都是占便宜的时候冲锋，有事情的时候殿后的性格，不过林老头还更好面子一点。
如今林家那点破事都撕撸开了，他也没法装死了。
林老头佯装失望：“二小子，家里这点事，叫你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对得起你爹你娘吗？”
林海也不辩解，只是带着冯素娟和两个闺女不停地磕头。
见状，林老头也只能闭嘴，他还没死，他还要脸。
可惜老婆子那头也顶不住了，不然，他还真不想露头。
在大队长、大队会计以及两位族亲的见证下，林家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分家。
长子负责给爹娘养老送终，理应多分家产，这是没啥好争论的。
于是，林山和爹娘一共分到七成，林海分到三成，以后逢年过节啥的，林海也要给爹娘孝敬，多少不论，全凭心意。
双方都同意，签字画押。
粮食、家什、屋子啥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至于家里积蓄，那还不是耗子婶说多少就是多少？
对此，林海也认了。
不认也不行，“孝”字大过天，爹娘还在，就分了家，已经足够让人在背后讲究了。
更何况，要不是因为出了今天这档子事，他们家连三成都拿不到呢！
等林海一家人搬东西的时候，耗子婶和朱翠红婆媳俩那叫一个心痛呀，几乎抱头痛哭。
耗子婶指天指地地破口大骂，骂了一圈，又骂回到了赵阿凤和李天宝母子的身上。
“破鞋养的小畜生，早晚挨枪子，吃牢饭！”
“臭表子，两腿一伸就会勾男人，早晚得脏病，烂死你！”
赵阿凤搂着儿子，娘俩就站在林家门口，冷冷地看着热闹。
“娘，你别哭。”
李天宝如今懂事多了，还知道拿袖子给他娘擦眼泪。
“好，娘不哭。”
赵阿凤吸了吸鼻子，眼神渐冷。
她这辈子是已经毁了，没了男人，没了名声，还有啥豁不出去的？
耗子婶这个黑心的老虔婆，凭啥还想舒舒服服过日子？
都说她赵阿凤不是好女人，行，就让她这个破鞋也去恶心恶心别人！
傍晚，林海带着林七妮再次登了顾家的门。
这一次，他没有空手，拿了十块钱，还有一篮子鸡蛋。
正赶上顾学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