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分，“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灭，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陆子夜几乎是以光速跑到了主刀的主任跟前，满是期待地问道：“医生，我老婆的手术成功了对吧？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主任取下口罩，表情有些复杂难辨，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手术的确很成功，但是因为病人的脑干受损有些严重，导致她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意识，可能会昏迷一阵子。”
“昏迷一阵子？那是多久？”
“可能几天，可能几个星期，又或者更久，一切都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眼看陆子夜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主任又加了一句，“不过病人虽然是昏迷状态，但并非完全跟外界隔绝，你和她其他的亲人可以多跟她说说话，再给她放些她喜欢听的歌，可以有助于她增强意志力，尽快醒来。”
陆子夜的神情还是呆呆的，一旁的苏子清忙替他开口道：“谢谢您，我们一定会配合医院，您辛苦了。”
“没什么，应该的。”主任友善的冲他笑了笑，然后便带着其他几个医生离开了。
这场手术整整做了六个多小时，几个医生和护士的确是很辛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几名护士很快推着病床出来了。
宁佳鼻子里塞着氧气管，整个头部都被纱布包裹着，右脸也是，光看那惨白如纸、布满血痕和青紫的左脸，根本认不出这是那个漂亮大方的姑娘。
陆子夜红着眼眶，扶住病床的一边，跟着几名护士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去。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宁佳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所以必须要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待几天，得确定身体开始恢复，而且恢复得不错，才会转移到普通病房。
刚把她送到重症监护室，并且换了床，陆子夜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陆老爷子打来的。
“小夜啊，佳佳现在怎么样了？”老爷子的声音带着焦急，而且有些沙哑，应该是晚上没怎么睡好。
陆子夜忍住泪意答道：“手术做了六个多小时，我们刚从手术室转移到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佳佳因为伤到了脑干，所以暂时没办法苏醒，得看她的意志力。”
“哎，只要命还在，其他的都不是事儿。你也别太担心了，佳佳那么在意你跟孩子，她舍不得你们的，肯定会很快醒过来的。”
“医生也说让我们多跟她说说话，说她虽然昏迷着，但能感受到外界的声音。”
“那就好，那就好，一会儿我跟你妈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以后就去医院，你昨晚到现在一定是没吃东西也没睡的吧？想吃点啥，我给你带过来。”
“爸，我现在真的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行吧，我们尽快过去。”
挂了电话以后，陆子夜拿手狠狠地抹了把脸，把方才又没忍住渗出来的几滴泪给尽数抹去，然后回头看向苏子清和秦菲，道：“我爸妈送完孩子就来医院，你们守了那么久也累了，赶紧回去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秦菲原本不想走，但苏子清悄悄在她耳边道：“我们还是走吧，昨晚我就问过了，像宁佳这种重症的，医院只允许最多三个人陪护，免得人多嘴杂什么的，影响其他人治疗和医生护士的工作，咱们就别给医院添麻烦了。”
既然医院有规定，秦菲便只能配合了。
跟陆子夜说好有任何情况立刻打电话联系他们，又说下午再来看宁佳后，秦菲一步三回头的被苏子清牵着离开了医院。
走出住院部的大门，被清晨的阳光一晒，秦菲顿觉眼前一花，浑身无力，还好苏子清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她，否则她直接就一脚踩空掉下楼梯了。
“你呀，一晚上没睡，又一直没吃东西，低血糖犯了吧？走，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去睡觉。”苏子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说道。
秦菲在他怀里借力站稳后，摇头道：“看到佳佳这样，我真的吃不下东西。”
“菲菲，我知道你跟宁佳的感情很好，也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抛开这些，你还是你父母唯一的女儿，是辰辰的妈妈，是我未来的老婆，你得为我们想想。要是你把自己身体折腾垮了，我们得多难过？”苏子清的语气有些严厉。
他也不想跟秦菲说重话，但人总归是有私心的，他也觉得宁佳现在很可怜很惨，可对他来说，秦菲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爱人为了别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秦菲身子一僵，然后眼圈瞬间就红了，带着哽咽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看到佳佳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你懂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
苏子清叹了口气，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抬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她何尝不是拿你当自己最好的朋友呢？所以，她肯定也不想看到你为了她这么难过，你懂吗？宁佳的恢复需要很长的时间，不止需要家里人的照顾，也很需要你这个好朋友为她加油打气，你不先把自己给照顾好，怎么去帮助宁佳尽快恢复呢？”
费劲了唇舌，使出了浑身解数，他终于成功的把秦菲给说服了。
等到带秦菲吃了早餐，又送她回去睡觉后，重新坐回车里的苏子清先是叹了口气，接着神情变得讳莫如深。
就像他说的，宁佳的恢复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她的恢复不仅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身体上的创伤可以医治，毁容了可以整容，头发没了可以再长，但心理创伤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
加上手术可能带来的各种后遗症，毕竟伤到的地方是脑干，极有可能会影响宁佳的智力、生活能力、记忆力，甚至是语言表达能力。
一个带有残缺的宁佳，陆子夜肯定是可以接受，但她自己能接受吗？周围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她能承受得住吗？还有那个本就看宁佳不怎么顺眼的陆母，她能接受自己优秀的独生子有个这样的媳妇吗？
这是一场持久战啊，而且还是极其不好打的那种。
作为宁佳的好友，秦菲肯定是不会置身事外的，加上他跟陆子夜的交情，陆老爷子给过的两个那么大的人情，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