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又见面了(4)
作者海蓝2024-03-16 00:003,832

  周六凌晨5点过一刻,陈娟就等在卧佛寺的门口。寺院还没有开门,只有庙门口一盏昏黄的灯照在一众信徒脸上。陈娟环顾四周,来的大多是老年人,她们手里拿着新鲜的水果和黄色、绛色、红色的香,有的人还拎了一整袋的纸,想必是约好了要做法事。

  在这群人中,始终不见冯玉洁的身影。

  陈娟慢慢移动到角落,让自己隐没在似明非明的天色中,紧紧拽着手里的火灾逃生安全扣——为了今天的见面特意买的,等待着冯玉洁的到来。

  6点整,寺门打开,一众香客分别和开门的和尚行合手礼后,陆续爬上台阶,陈娟也跟着她们进到寺院里。

  还是不见冯玉洁。

  感觉到自己又被她玩弄了一次,陈娟大为光火,脚上的步伐也快了很多,两步并作一步,等她到达卧佛前,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边”,树莺般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来,陈娟左看看右看看,才发现冯玉洁站在佛头投下的阴影里,因为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外套,斜挎一个树干棕色的大包,整个人的色彩看起来和墙壁上的砖合为一体了。

  陈娟快步朝她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用安全绳把她牢牢绑住,再把锁扣扣好,任她如何哀求,也不会放她走。

  冯玉洁也从阴影里一步步朝她走来,走得越近,陈娟越是紧张,紧攥着绳索的手心冒出了汗水。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陈娟准备冲上前去,把冯玉洁套住,对方却面对她举起手来。

  她的手里拿着一条皮带,正是当天自己用来勒朱富的那一条!

  陈娟的动作停下来,她不知道冯玉洁准备做什么,犹豫间,冯玉洁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尺宽。

  “我把这个还给你,表示我的歉意。”

  陈娟这才第一次看清楚冯玉洁的面容,她比冯玉洁略矮些,能看到冯玉洁的两颊还有一点婴儿肥的影踪,看起来像个孩子。白净的脸蛋,,小且圆溜溜的眼睛,睫毛长长地垂在瞳孔前,小巧的鼻子,鼻尖微微翘起,人畜无害的样子。声音也像个孩子,细细的软软的声线,吐字比之前两次听到的清晰很多,句子之间有短暂的停顿。

  “你不要吗?”冯玉洁还举着那条皮带,旁边的香客渐渐多起来,斜眼打量着二人。

  陈娟下意识把捏着绳索的手放在身后,另一手猛地夺下皮带,和绳索一起塞进背包里,“刀呢?”

  “今天没有带来。”

  “等你把刀给我,我再和你谈。”

  丢下这一句,陈娟转身便要走。她准备让冯玉洁也体会一下有求于人的感觉,没想到接下来冯玉洁一开口,她就无法离开了。

  “找我的人,和你是一起的吗?他们是来找这个的吗?”

  陈娟转过身,看到冯玉洁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手提袋,能清晰地看到里头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手机,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真的在她手上!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把刀还给你。”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娟,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先前人畜无害的感觉霎时间被压迫感取代了,陈娟隐隐觉得,她也许随时会把刀从某个地方掏出来,但不是还给她,而是捅向她。

  但她依旧没有体现出太大的波动,“你先告诉我,笔记本里到底写着什么?”

  冯玉洁把袋子合起来,放回斜挎包里,不再开口,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陈娟。

  太阳竟然出来了,安庆人终于又看到了太阳。

  阳光慢慢地爬上卧佛的脸颊,它的双眼和高耸的鼻梁发出金光,随后是脖子、衣袂、最后,阳光顶格在它的指尖。整尊卧佛的上半身都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阳光里,看上去显得格外温柔和慈悲。

  卧佛前的空地上站立着的人们,仿佛三体人看到恒纪元那样,有的望着升起的太阳,有的看着闪光的卧佛,安安静静,无人言语。

  冯玉洁转身朝着卧佛,双手合在一起,闭着眼睛低语了两句,随后转过身来,眼神里没有了攻击性,她轻声说道:“来吧,我告诉你笔记本的秘密。”

  

  俩人离开卧佛寺,到了后山脚下一家叫“山脚咖啡”的咖啡馆——只有一台陈旧的咖啡机和一个员工,也许也是老板,抱着一只快掉光毛的白胡子老狗,看到有客人进来,也不着急,慢悠悠把狗放在一旁的狗窝里,有气无力地问:“喝什么?”

  冯玉洁没有客气,走到椅子上坐下:“我没有钱,你可以买单吗?”

  陈娟避开店家的眼神,点点头。

  冯玉洁要了一杯,陈娟看了一遍点单的手写本,什么都不想喝,她原本就不爱喝有味道的液体,便把本子还给店家,“请给我一杯温水。”

  店家倒也客气,没有任何不快,很快就把东西端上来,回到店门口又把狗抱上了。

  太阳就在这时候重新躲回厚厚的云层里,狗抬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继续瞌睡,店家把狗窝里的毛毯拿出来抖了两下,盖在狗身上,也盖住自己的腿,竟闭上眼睛睡着了。

  店里没有取暖设备,陈娟觉得小腿冷得发疼,便叫冯玉洁快点说,“我还有别的事,赶时间。”

  冯玉洁看了一眼店家,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是密码。”

  “什么的密码?”

  “需要你告诉我。”

  “我?我怎么会知道?”

  冯玉洁缩回身子,摸了两下自己的手臂,看得出来她也有点冷,“不,你知道。你知道是谁在找我,是不是为了......”她停顿了一下,陈娟没听出来这个停顿有什么不正常,毕竟她说话的习惯就是停顿一下,像刚学会说连贯句子的幼儿,“是不是为了这个笔记本。”

  她拍一拍自己的斜挎包。

  陈娟看着她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谎言的影子,她看着对面那只手按着的斜挎包,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冯玉洁的手指很长,整体不算大,但指节很长,食指和中指上贴着创可贴,拇指边缘有白色的死皮翘起。

  “你经常干粗活吗?”陈娟问。

  冯玉洁注意到她在看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把手收回到桌下,紧拽着挎包的带子。

  “我觉得你年纪还很小,最多20来岁。出了那样的事,你现在靠什么谋生呢?”

  冯玉洁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又靠什么谋生?还是靠上门勾引男人吗?”

  没想到陈娟并没有被激怒,而是抬起头自言自语道:“20岁,我都记不得我的20岁是什么样子了,过了25岁之后,我就没再记过自己的年龄。”

  说完这一句,她好像回忆起了20岁左右的时光,眼睛变得晶莹起来,约么过了三十秒,她重新看向冯玉洁:“要不你停手吧,到此结束。你太年轻了,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

  “你别管我的日子”,冯玉洁捏住挎包的布料,“先想想你自己的日子吧。告诉我,是谁在找这些东西。你不用想办法骗我,有人找我,说明你已经把我的事告诉别人了。但你不敢告诉警察,所以不可能是警察,说,你告诉谁了?”

  “你的手是怎么搞的?干活的时候伤到的吗?”

  陈娟就像魔怔了,一直盯着她的手问重复的问题,这让冯玉洁开始不耐烦起来:“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她的眼神从陈娟的头发滑向外套和背包,“也是为了躲避警察,我给你一个建议,光改变形象没有用,还要换住处,不要留下固定的、有规律的痕迹。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得罪你的共犯。”

  陈娟的眼神这才终于离开她的手指回到她脸上,语气也稍微急促起来:

  “但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扯进这桩事里面来!”

  “快说,是谁在找我,是杨早吗?”

  “啊?杨早是谁?”

  “朱富的老婆。”

  “他老婆不是高海棠吗?”

  “所以是高海棠在找我,对不对?”

  冯玉洁的语气几近逼问,陈娟点点头。冯玉洁这才放松下来,背靠在椅背上,手也不再仅仅捂住挎包。

  陈娟一个跨步,直接坐到她的旁边,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要怎么样你才肯把刀给我?笔记本记着的是什么东西的密码?”

  冯玉洁没有把脸挪开,反而贴得更近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等我去见了高海棠,再告诉你。”

  说完,她噌地站起来,跨过椅子大步跑开,陈娟急忙追上去,等抱着狗的店家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跑远了。

  “操!18块都要逃单!”

  

  “好酸!”赵天宇把口里的咖啡吐回杯子里,抓起王云的饮料就是一顿猛喝,饮料见底了才缓过劲来。

  王云的注意力没在这儿,她盯着门口,不停地看表,终于,一个女人朝着她们的位置走过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坐下之后,王云向赵天宇介绍,“这是李海飞,以前在警察学院的时候,我们是师姐妹。”

  赵天宇乖巧地打招呼:“师姐好。”

  李海飞笑着点点头,接着转 向王云问:“怎么会突然约我喝咖啡?我们恐怕有三四年没联系过了吧?”

  “还好你没换号码。”

  “这号码都用了二十年了,打算用到死那天......可能也不远了,哈哈哈!”

  赵天宇也跟着憨笑起来,笑着笑着发现不对劲,只有自己是在真心地笑,王云和李海飞都是皮笑肉不笑,眼神中还充满了警惕,甚至有点攻击性。他立马收起了笑容,李海飞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开门见山地问:“说吧,到底什么事?”

  王云从包里拿出来几张照片,“这是我手上一个案子的重要关系人,叫高海棠,另外这个人,这是你吧?”

  李海飞没有否认。

  “你们当天晚上到这个水务局老小区干什么去了?”

  “小云,你在审我吗?”

  “师姐,看到照片我也很惊讶,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你刚好出现在我的案子了,我不得不问,希望你能理解我。”

  李海飞舒展了一下肩膀,拿起照片端详了一会儿,放回桌面上:“高海棠请我替她办点事——你知道的,即使没进警察队伍,我也得靠在学校学的本事吃饭。找人、查事儿、了事儿......只要不违法不犯罪,客户有什么需求,我就去满足,这份职业的性质和修车没什么区别。毕竟我还有孩子要养,我想你也能理解我。”

  “你帮她办的什么事?”

  “我得保密,这是原则,我不能砸自己饭碗。”

  王云把照片收起来,“师姐,有的话我不能说得太明白,但我为什么先叫你来,你是知道的。”

  李海飞当然知道王云是什么意思,这是在事先给她提个醒,也算是为她考虑。

  “小云,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保持沉默。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李海飞离开的背影,王云的脸上布满愁容,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给郑泽亚打去电话:“查到了吗?户主是谁?”

  “查到了,那晚他们去的房子业主是原来水务局的一个退休老职工,叫冯锦康。不过冯锦康2022年就死了,他们那天去找的应该是冯锦康的孙女,叫冯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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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人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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