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欣见两人的情绪,随着自己的讲述起伏变化,和自己设想的一样,由开始的惊奇、悲悯,再到后面激发了对蒙元暴政的愤慨,她心里便放下心来。
昨天听到姜才说,这两位在战场的行为时,她就有了结交之意。
在宋代这样一个男权极盛的时代,根本就没有给女子留下参政议政的可能,除非你是有能压住皇帝和大臣的太后之类的显赫身份才行。她那套从后世史料和总结当中得来的救国救民的思路,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付诸实施的可能。
现在她能影响到的人只有全皇后,可全皇后在大臣中没有根基。至于这次被救到扬州重新立国以后,能不能掌握朝政,还不好说。所以,这时候在朝外找几个奥援就非常必要。
昨天罗承鹰两位突然穿过来,飞临战场,接下来一系列的表现足称耀眼,被满城军民视为天上人物一般。两人若是肯留下帮助这末世的南宋小朝廷,赢得重新振兴的转机,将来在军政两界,他俩成为重臣的机会是完全具备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位确定无疑是穿越客,而且还是中国现役的军人,心中自该有一股子正气。说动他们,她心里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对于怎么说动他们,康欣心里早有腹稿。这些在国家沦亡民族涂炭的时代,能激起后世人们愤慨的素材比比皆是,不用刻意编造,就凭她自己的所见所闻,就是一个能让人声泪俱下的凄惨故事。此刻,她见两位的情绪中,已然有了对暴元的厌憎,以及对汉民族的悲悯之心,心中踏实了不少。随即整理一下心情,开口说道:
“穿越过来后的所见所闻,让我这个弱女子,从小就不喜欢暴力和战争的,经历这个时代的一些事,也是恨意满腔!
我是个学医的,而且学的是心血管内科,我们在学习时,也会解刨尸体,解刨逝者的器官,但我们都是怀着对生命的敬意去做的。但我在常州的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一群毫无人性毫无悲悯之心的野兽,以夺取别人的性命为乐,以侮辱人的尊严为快事,恶劣程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原本我想,这只是我看到的某一个历史悲剧的发生地点,看到了一种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突发的人间惨剧。可能其他的地方不是这样的,可能其他各处还有平和和宽容,有人性的存在。
但我穿越回去以后,查阅了很多的史料文献,我才知道,常州这种悲剧,在这时的南中国土地上到处都有,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但对这时代的汉民族全体而言,都是剧烈和惨绝的。
告诉你们一个数字,这场战争过后,光是南宋的人口,整整减少了2400万之多。
其中,除了可能是上百万的南宋军人外,其他的都是平民百姓。你们是知道的,这时代的平民百姓,对于封建政权的更迭轮替,大都抱着与世不争,逆来顺受的态度。可是他们还是被无辜地杀害,人数达到了恐怖的2200万人以上。
而且,我还查到,在整个蒙宋战争当中,真正大的战役并没有几场,有记录的屠城也不是很多。很多的地方,都是摄于蒙元的凶残,整片整片地投降了,好像避免了大屠杀的发生。
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人会被杀死呢?只有一种情况解释的通,那就是蒙元这个野蛮的军事集团,借着战争的形式,在占领南中国各地后,进行了有计划有组织的屠杀,满足他们劫掠财富发泄兽欲的目的。受害的都是平民百姓,蒙元的史家,直接予以了忽视或者无视,所以并没有见诸史册。”
这个话题很沉重,也跟罗承鹰齐硕两人尊奉的后世战争伦理相去甚远。
后世的战争,到了他们这代军人的时候,都在力求让战争的伤害尽量不波及平民。而蒙元集团这种大规模戕害平民的行径,让两人感到震惊和愤怒。即使知道他们是来自草原的武装抢劫集团,战争的目的就是杀人抢掠,可是几千万人的生命就在这过程中被屠戮,这数量还是让他们无法接受。
这是明目张胆的反人类的罪恶,且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康欣的讲述,不仅在战争伦理上,就让两人产生了对蒙元军队极度的憎恶感。而且在受害者的关系上,这些被虐杀夺取生命的人,还是自己的先民祖辈,怎能不让人心生仇恨呢!
康欣这时再加把火,继续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否定了蒙元存在的合理性。
“再从历史发展的结果来看,宋元轮替,并没有给中国带来了更高阶的历史发展机会,反而造成了生产力的大倒退和华夏文明的异化,是一次历史的大倒退。 宋朝虽然武力羸弱,但在经济文化和政治治理上,都在前世汉唐的基础上有了极大的提高,如果没有辽、金、元几个蛮族政权的掣肘和毁灭,而是靠着汉民族自身的新旧轮替,没有了这些蛮族在民族肌体内植入的病灶,说不定就能一直保持对世界的领先优势,比较健康地发展到我们的那个时代。”
说到这儿,康欣的长篇大论才算完结,她端起杯子,猛喝了几口,又抬头看着两人,眼里有灼灼的热切。
到这儿,罗承鹰和齐硕算是明白了,今天康欣来找他俩,除了少部分是出于同是穿越者的这种亲近感外,更多的是这女孩想拉他们做盟友,共同去实现她心目中的某种计划。
这种计划往大了说,是为了拯救汉民族在这场蛮族入侵中的深重苦难,修正某个历史发展的方向,让历史社会向着她理想的方向去演进发展。所以她给他们科普了这么多的历史知识,也爆了蒙元的黑料,就是希望让他俩也面对这样的历史关头,能和她一样,萌生一种使命感。
往小了说,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只要三观正确,谁没有个个人英雄主义的梦想。到了此时的关头,如果自己的努力能够创造新的历史,并成就自己的王霸功业,谁个不会怦然心动的。
说实在的,两个人昨天经历的几场战斗,也让他们看到了,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技能和知识,他们就有机会主宰战争的胜负,扭转历史的轨迹。雄心因此而膨胀,对掌控发展的渴望也油然而生。
如果一个女孩,像康欣这样都能不避艰险,敢冒着生命危险,来这世做点什么,他们两个大男人,心中又岂能没有这方面的冲动呢。
只是,自己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外来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亲人、组织和事业,要断然割舍这些,又让两人有些犹豫。但如果能有康欣那样的际遇,能在两世之间穿来穿去,岂不两全其美。这边建功立业少不了,那边还能享受更高程度的文明生活,什么也不损失,那怕是事了佛衣去,深藏功与名也行啊,反正成就感还是满满的。
在康欣那种深有鼓励含义的眼光当中,罗齐两人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罗承鹰便代表齐硕发问了。
“康欣你就明说吧,想让我们怎么样?我猜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帮你,也帮助这些宋人百姓,如果这样,你不妨直说!”
见罗承鹰这样说,康欣心里吐了口气,眼见成功在望,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
“我一早就来找你们,就是想要得到你们的帮助,这个我不讳言我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们在这里的时间里,帮助我,一起做些拯救百姓复兴汉人政权的事情来。
你们知道吗,昨天你们的作为,间接或者说直接地说,你们截了忽必烈的胡! 是你们把他最为看重的战利品,就是宋朝的皇室给截了下来的。本来,他是想通过在大都举行献俘仪式,用灭亡宋朝虏获其元首的赫赫大功,彰显他天下一统的英明神武,压制蒙古内部的分裂势头。没想到被你们破坏了他的好事,这下可就与这个嗜杀暴戾的家伙势不两立了。
不过,这样的行为,也让你们成了汉人眼中的英雄,看做希望的寄托。昨天参战的几万宋军官兵,我想没有不称赞和崇拜你们的。这就是名望、威望吧,这为你们进入宋室政权的核心创造了条件。
我听全皇后讲,李庭芝从姜才那里听闻你们在昨天战斗中的表现和作用,已经有了很强的意愿,要请你们帮忙,帮助他的抗元事业。全皇后也有这个意思,我知道她不甘国家如此沦亡,却无能为力,也想着要培植自己的心腹,好掌控朝局。
今天她率先出面封赏你们,就是想要表明对你们的器重,抢先施恩,也是想让李庭芝明白,不要过分和她争抢。
我跟她说了,说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暹罗那边回来的华人子弟,因为国家罹难,心有报效之意,回来助战的。我是她的女官,又和你们亲近,她就有了方便的渠道,正当的理由来笼络你们了。
至于皇室和朝臣之间的争斗、平衡、折中这些事,今后再细说。我的意思是,你们正好利用他们对你们产生心理依赖的时候,可以适当提出要求,掌握一定的实权和资源,这样我们才好行事。”
康欣说出了她的想法,两人却是有些压力。本来,昨天那场大战,着实有点欺负人,凭借利用武器和战术的巨大代差,以及这时代的人对未来科技的无知和畏惧,才有那么惊人的战绩。而就个人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卓异的才能发挥。如果没了后世武器装备的倚仗,两人还真没有信心在这古代战争当中,再创佳绩。更不用说,要入朝为官,掌控权力和资源,这可是两人的经历当中绝没有过了的。想到这儿,两人沉默不语,心中也是亚历山大。
“可我们的旋翼机目前缺油缺子弹,如果再有战事,怕是发挥不了作用了。”
罗承鹰有些为难地说道,他一时想不到在古代自己能做些什么,没了后世那些武器的加持,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军人而已。说不定冷兵器搏杀,他连洪庆都打不过。
“我更看重的是你们,来自后世的知识、见识和对暴政的反抗精神,而不是什么后世的武器。你们和我一样来自后世,我们都有系统教育和历史、科技、经济方面的认知见识,和上千年经验的汇集。这种优势用的好了,比什么都有力量,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不是吗!
还有你们两个都是现役军人,单从军事方面来说,你们肯定具有更高阶战争知识和手段。现在是抗击暴元争取民族生存的时代,也是军事优先的年代,正好可以发挥你们的长处。
我想,今天皇后或者李庭芝他们召见你们的可能性很小,他们都是昨天熬了个通宵,今天还在补觉呢。下午有空的话,你们可以先去各处转转,掌握一些基本的情况,再把你们的思路捋一捋。等召见的时候,把你们的计划说出来,我在后面全力支持你们!
这样可好?”
“好吧!”
两人勉强答应下来,还是觉得头大,心中没有什么头绪,情绪也不高。
“你可以回去,到时候能不能带我们一起走?”
一直没说话的齐硕心热起来,向康欣提了个条件。
“你是说穿越回去吗,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你们,东西我倒是带过来过,不过不多。当然了,如果行,我一定带上你们,我们不是一伙的嘛!”
康欣心里叹口气,她听出来,他们还是舍不得自己世界的身份和生活。
见有这样的途径,可以实现两世来回穿越的便利,罗承鹰也长身而起,向康欣保证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能两世为人,建功立业,也是我们的幸运!愿你和我们,三人共同努力,不负这奇幻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