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欣匆匆的走了,估计全皇后醒来要问她这边的进展情况,再加上她也几乎一夜没睡,三人说到最后,她就直打哈欠了。
走的时候,康欣说,她会找借口经常出宫来和两人碰面,商谈事情,平时若有紧要的事情,也可到行宫去找她,只要找一个名叫吴云奉的守门太监,就能找到她。
等她走了,两人才发现,她带来的皇家的赏赐林林总总好大一堆,都码放在走廊上两个案几上,盛放物品的托盘摞的老高。两人走过去翻看了一遍,除了锦袍官服之外,其他的全是些金锭和玉器珠宝之类的宫中物品。好些都不认识,便把柔娘叫来相看,讨论下处置的方法。
柔娘从刚才回避的房间出来,挨个看了这些东西,欢喜的两只好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了,她没太在意那一托盘的金锭,而是拿起几件玉器在那里摩挲把玩,看样子,她识得这些宝贝。
这些显然是皇宫的珍藏,估计这次全皇后她们被押解去大都,可能把压箱底的宝贝都带了出来。柔娘分析,皇太后有了这些珍奇宝贝傍身,才好到元大都那里上下打点,换得稍稍体面的俘虏待遇。她手上拿着的几件玉器珍玩,就是极为少见的上品,民间轻易是看不着的,所以柔娘见了,这才表现的很珍惜,啧啧称赞。
罗承鹰和齐硕虽然来自后世,但毕竟都是军营中的糙汉子,哪里懂得财宝的价值和艺术水准,听了柔娘的讲解,也只是觉得贵重而已,但没太在意。而且还为乍然得到这么多贵重的金银珠宝犯难,一时想不起来该怎样存放和处理。
两人现在栖身的地方还是在绮秀楼,借了柔娘的一间杂间才有个睡觉的地方。又是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自己下一步肯定漂浮不定,难有稳定的居所。两人头疼了一会儿,看见柔娘正在帮他们整理这些物品,两人眼睛对视了一下,心下便有了主意。
“柔娘,你看我们刚到这里,举目无亲的,也不知道怎样打理这些财物。我的意思是,干脆让你受累,就交给你来处理。卖了换些有用的东西,还是留下来今后用,全凭你做主,可好?”
罗承鹰有些难为情地请求,让柔娘既高兴有犯难。高兴的是,两人已经不和她见外了,就像一家人商量着怎样处理家中的财物。犯难的是,这些东西来路特殊,要处理,却不是罗大官人说的那样,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奴家却是要先谢谢两位大官人,如此信任我。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宫中的赏赐,轻易却不能变卖转让的,不然就是对天家的不敬。
我看了,这些赏赐之物里,除了这盘金子,估摸着有50两外,能拿到金银铺里兑些银两,放在身边花用外。其他的玉器锦缎都是极好的上品,市面上难得一见,当属无价之宝。就是要变卖,也没人出得起价钱。何况现在这兵祸战危的,也没人敢收这些珍品。
两位大官人不知道吧,在我们大宋国,臣子得了皇家的赏赐,既不能拒绝不受,驳了天家的脸面。更不能随意变卖,是要在中堂显眼的位置供起来,昭示天家的恩泽的。
不如我找些箱笼,帮两位大官人收藏起来,也便今后传于后代,光耀门楣呢。”
麻蛋,原来这接受了赏赐,却还有这么多的规矩,连变卖换钱都不能够!两个都是赤条条穿到这世的,后代什么,连个影子都没有,光耀门楣,说的着吗!两人气馁,木木然不知该怎么办。
“只是柔娘你觉得这些东西珍贵,放在你们这里,会不会招人侧目,惹人起了觊觎之心。如果这样的话,反而害了你们。这战乱年代,很多人的品行可是没有下限的!”
既然柔娘要帮他们保管,齐硕更是生出一种担心,忍不住为这几个弱女子的安危担心起来。怀璧其罪,突然间有了这么显眼的财物,说不定就引起了旁人杀人越货的贼心。
不想,这话正是柔娘要等的话头。
昨晚一夜未眠,都在想自己和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奇人之间,该会是怎样的关系,或者说,应该成为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自己获得像一起煮粥进食时,那样让人感到安全且惬意的感觉。
这感觉一旦生出来,便无可抑制地占满了她的大脑,怎么也挥之不去了。在自家父亲政争落败,家族被远谪边荒,自己也被管束入籍,做了乐伎之后,就从指望有过的感觉。不论自己和那些追慕者,和那些才子俊彦吟诗填词,把酒月下,言笑晏晏时,她心里总有一股冷意,知道大家都在嬉戏人生而已。
不想两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她的世界,一粥饭,几粒药,她心中便有了将自己托付给他的想法。惯看了风月场中那些人,不论豪掷还是馈赠,实际上都有一种背后的算计在,或者是借此彰显自己的身份优越感,看多了便让人十分生厌。
而这两个人,任侠大气不说,还难得有着对女孩子的爱惜和尊重,相处下来,便对他们有十分的好感。若放在平时,柔娘也最对将他们当做豪侠义士看待,奉上自己的尊敬即可。但这在战乱岁月,安全变成了任何人的第一追求。有了对两人的美好想象,柔娘决定今天借着什么事情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那怕是自荐枕席,求人家接纳自己,总也是好的,起码在这乱世中能活的稍有尊严。
昨晚她最后在想,都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绝处逢生后,遇到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自己是要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呢,还是突破心防,去迎接它的到来呢! 两人不知道柔娘心里一时间竟想了这么多,借着齐硕说出担心来,她俏脸上一红,低头说出了埋在心里的想法:
“两位大官人既然是从海外万里归国的,确实就如罗大官人所言,举目无亲,孑立于世,身边连个照顾起居的仆役都没有,行走之间,肯定有很多不便。
若是两位大官人不嫌弃奴家几个的出身的话,就把奴家盈汐妹妹当做家中的侍妾下人的都可,由我们照顾两位大官人也方便。如此,两位大官人便能常住在这里,放些财物在这里,也属正常。两位大官人新得皇家信重,新贵扎手,又是能在万马军中斩将搴旗的英雄,谅那些个蟊贼歹人,怎敢算计我们。如此,我们姐妹也得保全,度过这乱世。”
提出这么大胆的一个想法,柔娘说道最后,俏脸上已经是绯红一片,垂下螓首,青葱玉手不安地搅在一起,仿佛雨中的残荷,凄惶无助,纤弱不禁风吹。罗承鹰看了心里大为怜惜起来。
一夜之间的相处,他现在怎不明白柔娘此时说出这个想法的缘由。这姑娘已经在这乱世中活的战战惶惶,仿若风中的一豆烛火,寂灭只在旦夕。所以,她渴求良人的出现,呵护自己和同她相依为命的姐妹,她才会有继续在这乱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
昨夜两人见面,流眸对视时,已有慕艾之情青睐之心。她现在这么大胆地说出了愿意给他当个侍妾这样的话,不要女儿家的面子,也不管世俗的议论,就是想把自己托付给他,为她自己和姐妹们换来在这恶世活下去的一丝可能。
可是他心里为难,害怕承托不起柔娘的这番真情。
既然答应了康欣,要为复宋,拯救汉人天下去做奋争,保护这几个弱女子,他当然不会推避责任的,甚至付出生命,他也不会让这几个和他生命中有如此奇缘的女孩无端枉死在这乱世的。
他也没有把救国救天下看做是空洞虚渺的应诺,这是要付出具体行动才能兑现的。要救,就从身边的人救起,从真诚地帮助身边的人开始,才是爱国者的基本操行。
正是想到了自己的出现,能为柔娘她们这样的人做些事情,他也才今早给给了康欣的承诺。现在面对柔娘的表白,甚至可以说是祈求,他却没有做好接受一个古时女子感情的心理准备,害怕自己未来可能迫不得已要离开这个世界,让柔娘的感情错付了。
旁边的齐硕却急了起来,看见柔娘说完,半晌队长还在那里犹豫不定,不敢面对人家姑娘的大胆告白。虽说不清楚这时代的姑娘怎样对待恋爱婚姻这些事,但从昨天和她们相处来看,她们虽为乐伎,可也是极要面子的,寻常的亲昵动作,她们都要躲避的。
现在,人家这么一个绝色女子,为了在这乱世挣命,竟自荐要托付一生于你,你怎么这样无动于衷呢!再看这时的柔娘,已经是快站立不稳了,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娇躯竟在宽松的罗裙下微微颤抖。
“队长,不要辜负柔娘!人家都这样了,你再没态度,可要出事的!”
齐硕焦急地出声提醒罗承鹰,口气里全是恨其不争的意味。
“我,我……”
“齐官人莫要如此!我知道自己是蒲柳之姿,不入郎君青眼!大丈夫立身于乱世,岂可因儿女私情慢了鸿鹄之志。刚才竟是我乱说的,奴家这就给两位找来箱笼,归置这些东西……”
柔娘凄然一笑,倒替罗承鹰开说,低着头就要转身回去。
“柔娘,傻丫头,不准这么说!”
这下轮到罗承鹰急了,什么蒲柳之姿,这话后世也在说,但都是在女子悲情欲绝时才会有的话,他一下就担心起来,自己的拒绝,会给这个坚强的女孩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柔娘要的就是一个能在战乱中活下去的安全,我给!她要的就是一个能托付自己和姐妹们的未来,我给!她这般花容月貌,想要的就是与情郎的幸福一生,这个,我更愿意给了!至于回去的事情,再说吧!
罗承鹰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了这些话,而且还是三遍,责骂了自己的自私。脸上有了欢欣的笑容,走过去,一把就把马上就要立不稳的柔娘拥入怀中。
“柔娘你是个好姑娘,不许这样轻贱自己!你的意思我都懂,我只怕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优秀,怕辜负了你!你若是愿意,就当我的女朋友吧!”
齐硕见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了,耳鬓厮磨,全没在意他这个外人,突然又觉得尴尬起来,有一种要逃离的冲动。拿起一件锦袍,讪讪地说;
“好,好!你们先说着话。我找盈汐,让她教教我怎样穿这劳什子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