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使者速攻之快,内功之厚,震得这崖洞几乎坍塌。
同样有深厚内功的青衣男子,外加周迟与九叔三个人,勉强才挡下了他这一击。
但狂风乱转,攻势带起的余波,他们身上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不少细碎小口。
“这里人打架都不动脑子的吗?”周迟吃力避开这一击,挑着单眉朝九叔低吼,“你不是白鹤境上的守墓人吗,说不上话吗!”
明摆着,白鹤使者是把他和九叔,打包带捆的卷进了青衣男子的队伍里。
本来情况就很糟糕,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但若九叔和白鹤使者,哪怕能用言语争取一次喘息机会,也能让他得空想出万种脱困的法子。
奈何九叔压根儿不理会周迟的意图,哈哈大笑几声,丢出一句:“一群看门之犬,不配与我攀谈!”
九叔一脸兴奋,就好像憋了许久的混子,终于找着对手一样,只管挑衅,不管收拾。
而在他自己翻逗弄之下,白鹤使者已然震怒,招式愈发凶狠,俨然就快亮出杀招。
“一人做事一人当,剑友且躲,我来应付!”
青衣男子不失为名门天骄,脚下一横,剑抵于手,周身即刻环绕起一片清澈剑气!
看他起手,周迟眉心忽而皱了下,脑中闪过一片连他都错愕的念头。
这个起手,这个姿势……难道是……
思绪尚未落成,却听青衣男子忽而“咦”了一声。
且见他虽用出了招式,可是剑前收敛,却没半分剑气使出,内力更是在他的催动下,宛如一股烟尘,忽而消散。
“为何用不出来?”
青衣男子也有些懵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重新摆出架势,再次催动他的内力。
可是这回,就连消散的过程也不见了。
从头到尾,除了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动作,其余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青衣男子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再次忘记了前面的强敌,单单看着掌心,专注琢磨起这突发的怪事。
周迟不久前才刚经历,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
毫无意外,青衣男子的内力也消失了。
“坏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周迟低咒,起初看青衣男子内力充沛,还以为是这小孩用了什么法子避开了天寂崖的毒,这会儿在看,也不过是毒会潜匿,并是当时发作罢了。
难道自己也是在发作前很长一段时间就已经中毒了?
周迟莫名想起晁多等人提起的……花香。
难道和那个有关?
未及多想,白鹤使者的铁索鞭已经甩了过来!
其上挂旋的刀刃相互交叠,冷音刺耳。
若是被这鞭子裹住,四肢还是否能齐全都说不准了!
青衣男子亦有些慌了手脚,下意识还是想用轻功躲开,奈何压根没能离开鞭子触及的范围:“糟了!”青衣男子提剑,只能强行先挡下这一击。
但是不管最后成功与否,受伤在所难免。
青衣男子额角落下涔涔冷汗,已经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
周迟见状,几乎是本能地去抓那青衣男子的后襟。
他还有诸多疑问尚未解开,决不能让此人这么快命丧当场。
谁知抓住的一刹那,那青衣男子却不知被哪里伸出来的手,一把揪扯向了后方。
这下青衣男子倒是得救了,鞭尾却直直朝着周迟而来。
周迟紧忙飞身闪躲,中途下意识朝青衣男子方向看了眼。
只见他正一脸茫然地被九叔拖向了另一个昏暗的崖穴,原来这竟是三层深崖!
九叔扯着青衣男子,回头笑对周迟说:“你小子诡计多端,比这还没弄清状况的名门小子强,定能脱身,我们先走一步,你垫后追来。”说完,只剩一片衣角,人已消失在了暗处。
周迟从来冷淡的脸突然扭曲,牙缝里向外挤出一句堪比咆哮的言语。
“你这个老混蛋!!!”
话音落下,又一鞭朝周迟而来!!
最后关头,周迟立刻以刀为支,凿于岩壁,而后以最快速度旋转后撤,这才逃过了对方致命一击,但还是割破了手臂,渗出一片红血。
多久了,多久没受过这样的外伤了。
都是那个叫九的混账!
周迟紧紧捏着手臂,狠狠低骂了一句,看对方又要甩下第二鞭,知晓对方是打算使用杀招,绝不能以现在的境况与之硬碰,于是转道再起,佯装攻势,便在对方下意识收鞭回挡时,立刻以刀掀砍火堆余下的灰烬木炭。
漫天烟尘飞散!
周迟立刻旋身朝九叔离开的三层出口跑去,边跑边砍毁乱石,封死出口。
“休想跑!”
钻入的前后脚,白鹤使者丢出毒针,穿过烟尘,如追蜂般朝他刺来。
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毒针只连环钉在了一块周迟故意留下的碎布上,终是没能拦住。
轰隆一声,石落,人截。
周迟终于松了口气,但他知晓,这白鹤使者身法和内功高强,打破地形继续追来也只是眨眼的工夫,所以他片刻不敢停留,铆足劲儿去追九鹤与青衣男子。
幸好他内力见底,招式虽使不出来,可经脉里还能存上丁点,用于身法步伐。
不一会儿,前面两人便回落他的眼帘。
九叔的步伐奇特,看似胡来,却用得游刃有余,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门派。
跟在他后面的青衣男子却有点方寸大乱,显然还没从内力尽失的事里缓过神来,再加上方才被九叔强行带走,违背了他清云宗的教条,这会儿正满脸忧思和抗拒。
“你这罗刹!放开我!我不能丢下剑友,我要回去!”
青衣男子说着,强行定步,折身就走,谁知才一扭头就见到了周迟。
年轻的脸上登生笑意:“剑友,你回了?可无事?”
九叔闻言也向后溜了一眼,见周迟只伤了胳膊,不禁也是一笑。
“果然有点斤两,小子,我还以为你得被卸掉个胳膊腿嘞。”
“那就不如死在那里了!”周迟阴沉着脸,肚子里流转着无数脏语想甩到眼前人身上,但他平生的教养,再加上事急从权,他只能压抑住一肚子话,先快行几步与九叔并行,“白鹤使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清云宗的小子就会内力尽失,可白鹤使者却一点儿事也没有?”顿顿,“这毒还分人吗?”
“天寂崖上在这个毒,名叫雾海蚀心,乃会散人内力,限人功法。可你应该也听过一个说法,通常有毒草与解药不会太远,能与云散草相克的花草,便也长在这白鹤境之中。白鹤使者常年穿梭各域,自然可取得药材,炼化入服,自然可以制衡此毒毒性。若非如此,谁还敢进这天寂崖?”九叔边踏行云步,边回着周迟的疑问。
“想恢复内力就必须进七域取材炼化,可这话太模糊,怎么能判断哪个是解药?”周迟眯缝起眼,略微思索,又道,“那如果拿白鹤使者下手,他们身上可会懈怠炼成的解药?”
“哈哈哈。”九叔笑开,“如果这么容易就拿到,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跑路了。”
“所以还是要亲自调查?”周迟心中暗沉,白鹤境虽然不比一国大,但也能赶上一个城池,如今他才入第一域就遭此横祸,看来想恢复内力,绝非易事。
周迟寻思起什么,瞥了眼九叔的背影。
或许……
正想着,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剧烈声响。
“追来了。”青衣男子立刻握紧青剑,已做好再战准备。
周迟也迅速拉回思绪。
顷刻间,崖石破损,白黑色的身影快速穿梭而来,虽然有些距离,但还是能看到其手上那条铁锁链在空中晃摆,如一条伺机而动的蛇,正打算将他们三人一起吞拆入腹!
“看来这帮人轻功也不差!”周迟看了一眼,脸色沉闷。
九叔见怪不怪:“可不是吗?要么怎么追人。”
“光这没跑不是个法子。”周迟暗忖,“这里离金蟾帮尸首聚集的地方大概不远,我记得来时曾在那里见到过一片陡坡。实在不行,就去以尸首落坡引走使者,我等在下方浑在尸中,闭气之法,用不到内力。”余光看向其余两人,“两位的武功修为,该是瞒得过去。”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要……要扮尸首?还是金蟾帮的尸首?”他面露难色,原本那副凛然的面貌,突然挤出一种少年般的委屈,就好像是他出生以来,还从没这般落魄求全过。
但他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很快就摆出了豁出去的表情。
“好!剑友说得有道理,我听剑友的!”
周迟稍稍安心,又看向九叔。
九叔虽然也在琢磨着周迟的话,但想得却没回答这事,而是用一种更为好奇和探究的眼光多瞧了周迟两眼,也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不同意?”周迟冷冷问道,“还是你有更好的法子?”
“我只是觉得,你这小子,脑子确实不错。江湖多匹夫,像你这样的,不多啊。”
还以为是什么。
周迟没好气地回答道:“谋定而后动。武功是刀,人被刀牵着走,和畜生有何区别?”
九叔大笑开来,笑得捧腹:“我可还真是回头听说这歪理,江湖人都是刀先说了算。”他眼睛弯成一条弧,“若刀输给谋,只能说那刀还不够狠,刃还不够厉,人还不够强。”
周迟冷哼:“你我本不一路。话不投机半句多。”顿顿,“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好时候。”他余光瞄向快要追来的白鹤使者,“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那东西甩开。”
“自是要甩开,但不用你说得那么麻烦。”九叔脚尖儿微挪,突然往另一个方向跑,“你们俩继续往前跑,继续引开他,待会儿我保证他自己走。”
周迟脚下蓦顿:“你——!”
青衣男子也追着看去:“剑友,那个金蟾帮的罗刹该不会是想让你我作饵,他想借机脱身吧?”他捏着剑柄,脸上布出怒气,“果然,罗刹没一个可信的!”
周迟第一反应也同青衣男子想的一样,终归这一晚上,自己属实被这人坑惨了。
可也不知怎的,这种生死关头,他又总觉得那个九叔不会真作此下三滥之事。
——若刀输给谋,只能说那刀还不够狠,刃还不够厉,人还不够强。
最后的那句话,又悄然在耳畔回荡。
说这话的人,若非真是个匹夫,便是只有强到让世间人无法比拟的人。
这又会是哪一个呢?
周迟边疾行着,边思忖着,终于下了决定。
“听他的,我们去引开使者。”说完再次加快步伐。
内力真真快见底,脚下之力也越来越重,他此生还是头回将命堵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身上,也是他此生第三次赌命。
青衣男子见状,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周迟一起。
白鹤使者越来越近,锁链声也越来越清晰。
十五步,十四步,十三步……
周迟在心中不断倒数,可是直到那步数已经到了十步以内,九叔所说的话还是没有实现。
难道真的输了吗?就像是当年一样。
周迟几乎快要咬碎牙齿,青衣男子也握好青剑。
“剑友,我绝不连累你!我、我叫——”他开口想说什么,又迟疑了一会儿,改口,“我叫林要!清云宗弟子!若我真被带走,就只能劳烦剑友……劳烦这位哥哥告知同门!”说完,就想回身,却被周迟一把拽了回来。
“还没到!还没输!”他几乎低吼出来,之前一直收敛的心性忽而显露,“而且白鹤使者也不会因为拿了你就罢手!”
青衣男子——不,确切地说,是清云宗,林要——愣怔了一下。
“可……”林要张张唇,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夜空中突然窜起一片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