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休战
云哲2025-03-03 09:183,817

  他拢了下眉,想再次尝试入定,结果被又一嗓子给打断了。

  周迟实在听着烦心,起身打算看看情况。

  一打眼就瞧见林要正红着脖子,朝面前的墨九嗔厉吼。

  “你这罗刹,竟然辱我!有本事你给我松绑,我们再行比划!”

  尤其是见到自己的衣服被换走了,还被换上了罗刹的衣服,更是怒发冲冠,白净的脸迅速憋成绛紫。

  接下来,那些来自名门正派的、耳熟能详的用词,开始逐一被林要甩出。

  奈何墨九嗔就像是罩了个金钟罩一样,非但无动于衷,还开怀地故意拿着几片叶子朝林要身上上丢,俨然就是想激怒林要,看他破口大骂的样子。

  于是林要越是生气,墨九嗔就越是开心,墨九嗔越是开心,林要就越是生气。

  遂到后来,本就嘴笨的林要也不再说文语,张口闭口只剩下:“混账!罗刹!讨厌鬼!你再扔我我就咬你!咬死你这罗刹!!”

  “你属狗的啊小子!”墨九嗔弯起眉眼笑着,“清云宗不是都说要尊重江湖前辈吗?也开始倒反天罡了?”

  “你!啊!!”林要气得发疯,恨不能真的上嘴去咬住对方,“你、你你!混蛋、混蛋混蛋!闭嘴!给我闭嘴!不许辱我师门!!”

  整个石洞声音混杂,被两人弄得如同闹市。

  周迟素来喜静,看到这副场面,只觉得心脉再次开始紊乱,终是忍不住破口打断:“你们这是干什么,是想把白鹤使者引回来吗?”

  冒出的一嗓子霎时让两人停下动作。

  “这可与我无关,没看这小孩儿骂我吗?”墨九嗔先道,双目半阖,指尖儿灵活把玩着树叶,完全就是一副先立于不败之地的样子,而这话也迅速惹来了林要的羞怒。

  林要急忙挺直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为体面,可惜他这张稚嫩的脸却出卖了他的心情,红彤彤的,又委屈又生气,像极一只落水的狗儿。

  “剑友!不……赵大哥!你莫要听他胡说!明明是他绑了我,还拿东西扔我,我是不堪受辱才回嘴反击!”想起刚才斗嘴输得一塌糊涂的样子,不免又觉羞耻,但还是努力撑着面子,往周迟方向挪挪屁股,严肃认真,“赵大哥,你快帮我松绑!然后你我二人一起擒了这罗刹!万不能让他如此嚣张!”

  墨九嗔闻言嗤笑,停了指尖儿,抬眼看林要一眼:“你可真是个蠢小子,看不出是他打晕的你吗?作甚只骂我一个?我只是善后,做做绑人的技术活儿罢了。”

  林要愣了片刻,第一反应就是回击:“你这罗刹,莫要挑拨离间!”接着又求证般肃杀地看着周迟,“赵大哥,这罗刹……罗刹说的可是……”

  周迟无声瞪了墨九嗔一眼。

  墨九嗔摊手示意无辜。

  周迟无可奈何,只能又回来淡淡点头:“是我把你打晕的。”

  林要再次一愣,眼看着额角青筋开始外跳,但周迟马上接了一句:“但我只是想解释一些误会,怕你年轻,太冲动,一醒来就动手。”

  周迟走过去,单膝落地,亲自为林要解开绳索。

  “林要兄弟,这事儿确实也怪我,之前我也是因为墨九嗔身上穿着金蟾帮的衣服才和他闹得不愉快,后来才得知,墨九嗔其实是白鹤境上的……”

  他扫墨九嗔一眼,语气又淡又没有感情,“白鹤境上的守墓人,也是天寂崖的七域主之一,只是因为在这里清贫惯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瞧金蟾帮衣服花里胡哨的觉得好看,遂夺来试穿。”

  “嗯?”

  “啊?”

  墨九嗔和林要同时发出一声。

  但理由不同,墨九嗔捕捉到的是“没见过世面”,林要“啊”的是自己的误会。

  “所以……这个墨九嗔,不是金蟾帮的人?”林要还是半信半疑,转过头看着墨九嗔,仔细回忆片刻,若有似无点着头,“他确实没用金蟾帮的毒功。”

  至于那身金蟾帮的衣服。

  色泽浓艳,搭配粗糙,甚是土腥,可确实是没见过什么好了。

  还是清云宗的衣服素雅正派。

  林要在心中暗暗嫌弃,确有点同情了“没见过世面”的墨九嗔。

  可同情归同情,光是这身“艳俗的衣服被换在自己身上”这一件事,就足以林要抹杀对墨九嗔的那一丁点的同情了,瞬息便回到了睚眦欲裂的样子。

  所以绳子一落地,他就厌弃地扯开身上那件破衣服,重重丢弃在一边,宁可只穿亵衣。

  仿佛那身衣服是什么脏东西,又嫌弃又烫手。

  随后才重新端坐,理理亵衣说道:“可赵大哥,饶是你这么说,但我怎看这人怎觉不像好人,你真确定他是白鹤境上的人?按理,白鹤境上不都是归隐大侠吗?”他打量着墨九嗔身上这身被抢夺的衣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闹别扭,“若说好人,他可不如赵大哥半分!”

  “好人?”墨九嗔嗤笑,转了片叶子,又朝林要身上扔过去,“又笨又瞎。”

  “你——!”林要再次气红了脸,这会儿没了束缚,起身拔剑,直接将刃贴在了墨九嗔的脖子上,“你再辱我一次试试!”

  墨九嗔却半点波澜也没有,面对林要的威胁,只是转了下脚尖儿,继续仰卧在地。

  “小孩子的剑,能杀人否?”

  林要气得脸直抽动:“那是你不知,这把剑上,沾着多少罗刹的血!”说着又想再往前顶剑,谁知下一刻却对上了墨九嗔的一抹笑。

  “小子,那你知道,你九哥手上沾了多少血吗?”

  墨九嗔笑,但看林要的这一眼,却非比寻常。

  不经意地妖惑中,混着几分狠意和疯癫。

  逼入林要目光里的视线,如同一把锥子,直直扎入林要的每处神经中。

  这是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窒息感,竟让林要的剑轻轻颤了一下。

  周迟也感受到了这股煞气。

  再是和墨九嗔不对付,他也忘不了走火入魔前看到的墨九嗔屠戮金蟾帮的模样。

  墨九嗔的狠绝非在口头上,人命在他手上,是真的无足轻重。

  由是趁着矛盾尚未激化,紧忙推开了林要的剑。

  “林弟,莫要意气用事,大家都不是敌人……九哥,不久前还帮忙赶走了白鹤使者不是吗?他本可以直接离开的。”他努力压着脾气,又说了那两个难以启齿的称呼。

  闻言,墨九嗔真的不气了,脸上浮了薄笑,又玩起他的叶子。

  就好像这真是来自亲弟弟的请求似的。他纵容。

  而听了周迟这番话,林要也动摇了,终于犹豫着把剑拿开了,可他依然浑身戒备,几步闷气盘腿坐到周迟边上,“暂且休战。”但仍竖立着剑,一副要坚决保护周迟的模样。

  周迟哭笑不得。

  白鹤境真是个什么事都能发生的地方。

  来这里之前,他是决计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清云宗的人竟会对自己生了保护念头。

  不过眼下清云宗的人能听自己一言,确也帮了他不少忙,便趁着这个机会打听起来,顺手也递了个晚上摘的果子给林要。

  “对了,林要兄弟,昨夜一直在忙着应对突发情形,没来得及问,若是清云宗入境,你为何会孤身来天寂崖?”

  林要措手不及,墨九嗔也略略抬眸,瞧向林要,似乎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然而林要却并没像想象中的立刻作答,而是闷头有些木讷地啃起果子。

  明明是个酸得不得了的东西,他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然后囫囵着,半晌才拖着长音回答着:“我……我接了师父的命,要来白鹤境,找祸乱江湖的焚天楼罗刹,但是……中途遇上了白鹤使者追杀,就和同门中途走散了。”

  这是个孩子,不会说谎。

  两个惯会胡说八道的人,立刻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是了,就在林要说完这句话后,林要虽面上努力装作十分严肃的模样,耳朵却红得像涂了层胭脂,目光飘动,咀嚼果子的次数都变得多了起来。

  任谁看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有点问题。

  但周迟并没点破,继续顺着林要的话问:“白鹤使者是在哪里袭击的你们,你的同门可还安好?他们会不会也在天寂崖?”状若无事地也拿起一个果子,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

  这回林要回答得快了:“隐剑庄。”

  周迟倒也不算意外,当时在入境前,就和齐越一起看过白鹤境的地图。

  明面的主要入境点共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隐剑庄,外有渡船和关卡。

  这边林要大口咬下果子,继续说着,“我是从那里进的白鹤境,也是在那里碰上白鹤使者。至于师兄弟们……”他眼神又略略飘开,“他们应该已经去别的地方了,总之我也不一定同他们一起走,单打独斗才是侠客之道。”

  周迟认同似的点了下头。

  明白了,林要弟弟和师兄弟不是一路,且不想和他们一起走,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瞒着清云宗的人来的。虽不知缘由,但也算个好消息,至少这个弟弟,不会招来其他的麻烦人物。

  “林要兄弟说得有道理,行走江湖,哪能总是靠着他人,自是要单打独斗才是磨炼。”周迟用尽毕生善意,勾动了一抹勉强的笑,“拉帮结伙的,总归不是什么强者。”

  墨九嗔也笑了,看两人吃得香,也用刀一顶,轻松将一颗果子弹到手里。

  “这点我同意,凑一堆的,都是废物。不过,你说你是从隐剑庄来,又在那里遇上了白鹤使者,这九哥就有点不明白了。”他边说边啃了口果子,因着一酸,忽而皱了眉心,迅速吐了出去,外加呸呸两声,阴沉着脸,孩子气地将果子扔开,轻拭嘴角,“白鹤使者,分三阶,人爻、地爻、天爻,人爻多见于关卡看守,地爻多见于巡视捕人维系白鹤境之序,天爻则位居于不见峰上,听命于柳清丰这个老东……”

  墨九嗔齿间微顿,收了收,仿若无事般又道,“听命于这个白鹤境的境主。追我们的正是地爻的白鹤使者。可这帮人,行走七域乃有规律,这个时候本不该出现在隐剑庄。你们进白鹤境时间不长,饶是他们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转瞬来此。里面有什么不对吧?”

  这话问懵了林要,稚嫩却表情老成的脸霎时皱在一起,俨然就没想个这事儿。

  周迟也微停了转果子的手,追问道:“林要兄弟去隐剑庄时,可有发生什么事?”他又补充,“如判断不出,也可以直接说说你进入隐剑庄时看到的情形。”

  经周迟这么一解释,林要的脸终于舒展些许。

  “若只是说所见所闻……”他稍稍挺了下腰,回忆片刻,“我去的时候,当地的人都穿着墨白两色的衣裳,而且都哭丧着一张脸。我那会儿什么也不晓,便上前同一人搭话,却因为笑了一下,便被人告首。之后白鹤使者就杀了过来。”顿顿,“哦,对,不光我,当时隐剑庄里有好几名白鹤使者,不少人都在被追杀,可能也是被当地人告首了,总之那里人好像很排斥入境者,至于其他人逃到哪里了我就不清楚了。”

  林要说完,洞内安静了片刻,墨九嗔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枕手仰卧,悠哉地转转自己的脚尖儿,“清云宗的小娃儿,算你倒霉,你这是遇上隐剑山庄的葬人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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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鹤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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