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
夜鸟落在枝头，困倦的抬头抖抖羽毛，慵懒的将头埋进羽翅中。
巡逻护卫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走来，倦鸟抬起头瞥了眼，复又把头埋进去，对这样的声音是司空见惯。
此时已经是半夜，宫禁下的皇宫更显几分冷凄，然而此时某处寝宫，却是热闹非凡。
用热闹非凡或许不太恰当，因为这往来进出的人都面目紧张，步伐匆匆间还有些忙乱。
寝宫门口，李满指挥宫女太监去着去哪，还有些寒凉的夜风中肥胖的脸上满是大汗。
“脚步勤快着点！快去把这药熬上！”李满从探出头来的太医手上接过药方，转头转头递给自己带在身边的小太监徒弟。
小太监也累的不轻，想把药方给别人自己歇会。这动作被李满看到了，上去就是一耳光，“胡闹！那是给圣人喝的药！”
“师傅都折腾一宿了……”小太监也有些委屈，他向来嘴乖人也懂事，不然李满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亲自调/教。
仗着三分疼爱，小太监以为李满会体谅自己，谁知道照头又是一脚，小太监这下真的慌了，噗通跪在低声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李满恨铁不成钢的瞪他，“杂家这些年教的你都记狗肚子里去了？！”
“不敢不敢，师傅说的每一句话小李子都记着！”小李子说着都快哭出来了，完全不知道李满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你说出刚才的话还好意思说记着？杂家怎么说的，这是给圣人熬药！”李满顿了下，抬头看了眼周围的人，确定都在忙碌没人看这边，才继续小声说：“你是不是觉得圣人病重，马上就要换主了？！”
小李子嘟嘟囔囔的不说话，但李满这辈子修的就是揣摩人心，小李子这点道行在他面前是一点也不够看。
“你给杂家听好了，不管坐在位子上的人是谁，只要圣人还在一天，那就永远是圣人！”李满本来是个欢喜脸，脸颊上的两团肉挤的眼睛更小，此时冷下脸来，眯缝眼里寒意刺骨。
“是小的知错了！师傅您老别生气，小李子这就去熬药！”小李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李满看他走了，复又转回头去监督其他人。
打从贤王府回来后，百里安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在此之前，虽然百里安也经常借着身体原因不上朝不批奏折，但作为皇帝身边大太监的李满清楚，百里安只是不想做那些事而已，更多的时间是在发呆。
今天早晨李满看时辰到了就去伺候百里安起床，谁知道百里安刚坐起来就开始呕血，面色灰白的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于是从清早开始这皇帝寝宫里奔波的人就没停下来过，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好歹是在入夜前稳定下来。
……
“李满公公。”
一行人走进来，说是一行人其实也就才三人，李满看过去，是百里柯和百里隼以及虽住在宫中却不太露面的苍术。
说话的人是百里柯，李满恭敬的行了个礼，“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国师大人。”
百里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父皇怎么样了？”
“圣人情况暂时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入夜还是会有可能反复。”李满说道。
百里柯蹙眉，“怎么会突然呕血不止，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忧思过重，平日里不关心，这挤压许久，一下子爆发出来，圣人的身体受不住。”
百里隼古怪的看了眼房门，百里柯则依然蹙着眉，苍术背着手现在百里柯身后，全程谨慎的盯着百里隼。
李满把三人的状态看在眼里，在心里叹气，圣人的几个皇子，最让人期待的是太子，最不引人注意的是五皇子。可谁曾想到，到了现在，五皇子会如黑马杀到现在这个地步，和太子势均力敌。
……
三人没有久留，离开后李满进房，发现百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圣人？”
“拿纸笔来。”
李满心头一颤，忍着那翻涌的悲痛，将传旨的明黄绢帛拿来。
百里安撑起上身，艰难的在绢帛上写下自己的平生。
朕在位三十载，懒朝怠政，负先帝所信，朕甚愧之……而今朕已近灯枯，膝下皇子皆人品贵重，深肖朕躬，朕夺订数年未果。
皇五子百里隼，明智果断，颇有太宗风采，今立诏，隼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
待百里安最后一笔落下，李满已经泪湿满颊，“圣人！”
百里安放下笔，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躺倒在床上，浑浊的眼出身的看着床顶，耳边是李满的呜咽声。
“李满，朕糊涂一生，只明白了一个道理。”百里安合上眼帘，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一步错，步步错，没有可以回头的路。”
百里安觉得自己好像出息幻觉了，他又看到了贤王，看到贤王用哄小时候他的样子哄他。
“朕想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