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沙城。
白日的沙城是热闹的喧嚣的,而夜晚的沙城是安静的,虽然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但每个人都是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人与人之间都没有丁点交流,即便有也是极小声的低语。
柳爻和秦艽是第一次来沙城,在此之前两人也去过类似的地方,所以也不算陌生,天色快要暗下去的时候,两人寻了处茶棚坐下,静静的等待夜幕降下。
“师兄,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你。”秦艽手里捏着杯子,看着柳爻被斜晖照的明暗分明的侧脸,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但还是习惯叫他师兄,好像这么叫两人可以更亲近些,不是单薄的情人关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柳爻笑了笑,看着他,“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明明可以不做的事情是吗?”
“嗯,师兄你——”
“阿艽你什么时候进的药王谷?”柳爻打断他说道。
“八岁。”
“我大你五岁,你进药王谷的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了。”柳爻怀念似的说着,“在进药王谷之前我可没有现在过得这么舒坦,那时候风餐露宿的,吃了这顿没下顿,如果不是颜知我可能就已经饿死了。”
秦艽一愣,这是柳爻第一次主动和他讲小时候的事情,之前他也想过要问,可犹豫了许久都没有问出口。在小的时候,他偶然从师父那里听到,柳爻小时候过的很苦很苦,所以师父格外的疼爱师兄。
秦艽还记得,小时候的师兄没有现在这么的开朗爱笑,那时候的他好像每天都很忙,忙着学更多的医术,恨不得把一个人分成十几个来用。那时候药王谷的弟子都知道,想要找大师兄,去他房间是肯定找不到的,师兄要不在书库,要不在药庐,再或者是在善堂给人看病,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看着就辛苦。但也就是这样,药王谷的所有弟子包括秦艽,都很崇拜喜欢柳爻,觉得这个大师兄就是他们的榜样。
“师父说过师兄你小时候过的很苦,我现在还问,戳你的伤心事,师兄对不起。”秦艽微垂着头,声音低沉的说。
柳爻看着自己这个对外时而凶狠的不像个大夫,对着自己就乖巧的像只奶狗似的师弟一阵无奈,“阿艽你我何必在乎这些,而且我早就不在意以前的事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帮颜知是因为他当时救过我一命,我除了那他当朋友以外,还有一点就是报恩。”
说着柳爻顿了下,他看着路过的妇人小孩,喃喃道:“小时候我父母还在世,我们在逃荒的路上,遇到过坏人也遇到过好人,那时候他们和我说哦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师兄,你现在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秦艽握住柳爻的手,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的手很凉,当即懊恼的把这人两只手都握进手里,“师兄,你不会在一个人了。”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柳爻微微怔愣,他看着余晖下眉眼之间格外认真的秦艽,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暖暖的,刚刚因为夜风而泛凉的身体也暖和了过来。
两人这番对视着,正是深情的时候,周遭突然没有了半点声响,这诡异的寂静拉回了两人跑远的心思。
“魔鬼城开始了。”柳爻没有抽回被秦艽握住的手,手指轻轻在对方手心挠了挠,低声道。
诡异寂静的城中,渐渐的多出甚多样貌打扮古怪的人,一户户商铺也亮起了灯笼,昏暗的光线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显古怪。
秦艽和柳爻都是江湖人,虽然药王谷之前有不许入世的规矩,但他们多少还是在江湖上行走过,见过不少市面的。现在的这幅场景,若是寻常人见到,估计已经耐不住心里的恐惧躲起来了,可放在这两人身上就没那么大反应了,甚至还有点见怪不怪的意思。
“这地方有点意思,之前居然都没听说过。”柳爻看着路边一个摊位上摆出的货品,嗯,那把染血的刀怎么大概是刚从哪处坟里捞出来的,上面还沾着土腥气。
柳爻在打量周围,秦艽也没落下,他不着痕迹的看着路过的行人,基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凶相,手上恐怕也都带着人命,说这里是魔鬼城还真是名副其实。
“师兄你来这里不单单是想查牵机毒的来源吧。”秦艽沉声说道。
“聪明。”柳爻嘴角勾起,“这种地方,除了可以买凶杀人,一般还可以买到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秦艽看着他,柳爻笑着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放入已经喝空的茶壶中,“小二,换茶。”
很快一个半大的小孩从里面走了出来,乌黑透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两人,像是想说什么,但也只是看了看便拿着茶壶回到里屋去。
不大会的功夫小孩又走了出来,只是手里没了茶壶,而是一个信封。
“替我谢谢老先生。”柳爻微笑着接过信封,这里面便是他想要的消息。
小孩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说:“爷爷让我告诉二位,这是他最后一次的做生意了,以后便不要再来了。”
“是吗,如此更得谢谢老先生慷慨。”说着柳爻拿出一黑一白两个瓷瓶交给小孩,“黑色的瓷瓶是给你爷爷的,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白色是给你的。”
“我的是什么啊?”小孩握着瓷瓶,看眼前的柳爻,心想这个大哥哥好好看,好温柔啊。
“是糖,一天只能吃一粒,不能多吃知道吗。”柳爻捏了把小孩肉呼呼的脸,感叹手感真好。
“谢谢大哥哥!”一听是糖,小孩乐的一口奶牙都笑出来了,颠颠的就跑回里屋去。
柳爻看小孩回去了,转头看秦艽,“走吧。”
秦艽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银两放在桌上,拉着柳爻起身离开,不大会儿银两便被人无声无息的收走。
两人走出茶棚,柳爻突然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睛余光中,等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师兄你在看什么?”秦艽看柳爻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便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柳爻低声说着,眼里却带着不解和困惑,刚才那身影他若是没看错的话,和前些日子赶路时见到的杂技班班主好像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