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房间，半空中有一位闭着眼睛的神人。神人未有任何动作，却将小房间演化成了一片不大的天地。
先有光，再有日月星辰悬挂，山川崛起，河流东去。再逐渐山川和地面被绿色覆盖，飞鸟走兽之声不绝于耳，遍地游走。整一片天地都被生机笼盖。
最后，有了人类。
姜竫和卫晏在下头站的笔直，四目几乎是痴痴地盯着头顶的星空，完全已经忘却了这只是一片小天地，而不是真正浩瀚而无垠的星空。
日出月落，群星闪耀。四季轮回，草木枯荣，生机的断绝与焕发，生物的诞生和逝去，像是一个完整的圆，不停地循环。
花开，叶落，每一处都是道的痕迹。
这世间日光月光，还有人心散发出的光芒，灿灿地照耀着他们的九重天上水晶天。体态修长的神人披着垂及白云的银发，背对着看不清脸。只看见他伸手捏过一个光团，手指一点，光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神人的模样。
肋生六翅，金发垂在胸前，俊美的面庞出尘又淡漠，赫然就是空中的这一名神人，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他蜷在光里，好像一名初生的婴儿。
“吾的第一个造物。”神低沉华美的声音响起：“吾为你赐名路西，封号菲尔，为吾管理天堂。”
“吾的光耀晨星。”
九重天上的水晶天中居住着和这个神人一般肋生双翅四翅甚至于六翅的天使，他们笑容纯洁可爱，无忧无虑，羽翼的每一次挥动，都散发着七美德纯净而美丽的光芒。
终于有一日，乌云翻滚，雷声轰鸣。
名为路西菲尔的神人六对羽翼仿佛染了乌云一般，尽皆变成了墨色。他的眉眼不再淡漠，眼底不再带着些许怜悯，而且从未见过的扭曲和愤怒。
他带着许多黑色羽翼的天使堕下水晶天，落到大地的缝隙里。
瞬息之间，魔气疯长，到处肆虐驱除了光明。
这世上，终于也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也终于有了黑暗。
倏而眼前一黑，待得姜竫和卫晏睁开眼睛时已经离了那片神奇的天地，出现在一条干净的小道上，两边长着琦草瑶花，光芒流转之间生机盎然。
天光大亮，温和的阳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多么热烈。
“倒是好机缘。”姜竫松开卫晏的手，伸手给他理了理头发，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开辟一个世界，其中道韵真是让人沉迷。若是可以，看一辈子都不嫌多。”
卫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歪了歪头：“看起来，殿中的那一位天使便是路西菲尔了，光耀晨星，真是好听的封号。”
异世界语言同通用语不同，起名方式也不同，他甚少发这样的词语，口音有些拗不过来。
“的确。”姜竫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打量起四周：“不知这又是何处了？”
平白得了这样一场机缘，好处现下可能不大显，不过等到今后修为深了可窥大道的时候，便是大有用处了。只是眼下已经出来，也不消再提。
只是他不再提了，卫晏却还没有放下，他沉思了一会儿，又在道 ：“不知是何等原因，竟使得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堕入黑暗？”
并不是说黑暗不好，在修真界众修士眼中，魔修也是修，并不比其他修士差多少，泾渭也没有异世界中天使与恶魔那样分明，亦没有那般严苛。
只是室中的那一位神人——他太适合光明了。
卫晏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若是睁开双眸，必定为天地日月所钟爱，日光照耀于他，月光衬托于他，星辰点缀于他。
必定风华无双。
姜竫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过的场景，实在没有办法从路西菲尔有些愤怒的脸上看出什么原因来，只是摇了摇头 ：“造化弄人，谁知道呢？”
他想了想，又感叹道：“这异世界未免太过严苛。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光明和黑暗？又哪里有绝对的善与恶？人心那样复杂，哪里是善恶两个字能够说尽的？”
任何事物，只要有了自己的灵智，认识到了这世间，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会生出各种各样纷杂甚至于污浊不堪的心思，又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善恶二字能够说尽的？
“也许世界不同，道也不同。”卫晏摇了摇头：“师兄，你看那是不是红云草？”
他指向小道一旁。
姜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见路边的花草之中，有一株颜色赤红，其顶如云，摇曳之间如云霞罩顶，正是有治神识伤势的红云草，可谓万金难求，价值连城。
姜竫招呼着师弟蹲下身，细细观察了长的正盛的花草，伸出手慢慢点过：“玉心花，火龙草，虹光草——这都是宝贝，两位长亭师叔定然会喜欢的。”
以他见惯了好东西的眼光，竟还有几株不认得的。
“都带回去？”卫晏问，同时掏出自己的小铲子。
姜竫略有些为难起来——按理说，做人留一线，对于修真界的机缘，来人也是如此，采用之后总会留下一线生机生长，留待后人取用。而这两旁的灵材都养的极好，甚至隐有规划，显然是秘境主人所植。
“完整挖回宗内好生培育，并不是断绝生机。”卫晏很明白他的顾虑，挥起铲子就开始挖，特别小心地注意着不伤到根系。
他跟着长汀真人学了这么久，这点儿功夫还是有的。
姜竫慢慢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不长的小路，犹豫道：“不如一下子都弄起来好了。”
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
卫晏一想有道理，拿着小铲子在成渠的灵材四周都划下了一条道儿，手一挥便让一整条灵材腾空而起，收入了储物戒里。
留在原地的，是平整的一片新土，蓬松新鲜，仿佛什么都没长过，就等着种东西上去了。
卫晏随手抓了一把花种撒上去。
事情刚刚做完，姜竫给卫晏擦了擦手，便听到身后惊喜的声音响起：“阿竫师弟，阿晏师弟，可算找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