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师兄弟厮认完,长昀真人刚准备带着俩孩子在这九方城中玩一玩,便被一道玉筒叫走了,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吩咐姜竫照顾小师弟。
姜竫自是乐意无比的。
他抓起卫晏的手腕,还特特地看了一眼卫晏的脸,见没有什么抗拒才拉着卫晏迈开步子往前走——不是他不想拉手,小师弟非握着拳头不给拉。
九方城进了城门便是一条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街,作为城里的主干道贯通南北,街道两边是穿着粗布衣服摆摊的凡人,贩卖的货物也是一些凡人产出,各种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车声马声人声,织成了卫晏从未感受过的烟火气。
“又大又甜的糖葫芦,不甜不要钱。”
“当季的梨子——”
这些百姓的热情吆喝带来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另外一些人,穿着齐整,大都相貌姣好,身上散发着和摆摊的凡人差别最大的轻灵之气,脚步轻盈,连眼神也多带着一股高高在上。
想来这些都是修士了。
卫晏眼珠子转了转,四处流连,听到糖葫芦的吆喝后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阿晏,怎么了?”姜竫低头问道:“可有喜欢的?但挑无妨,师兄私房甚多。”
卫晏抿了抿唇,往街道边榕树下卖糖葫芦的地方走去,姜竫急忙跟上。
卖糖葫芦的是个慈祥的老汉,头发已花白了大半,肤色黝黑,脸上布满皱纹,都是他饱经风霜的痕迹,一笑起来和蔼极了。
卫晏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对他而言还有些高的糖葫芦杆子,上面扎了稻草,插了一串串又红又艳的糖葫芦。
长的挺好看的,卫晏想。
老汉见他穿着不凡,只当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未曾用过这些食物,有些好奇,便热情地取了一串糖葫芦就要递给卫晏,口中道:“小公子尝尝,味道可好呢,山楂是自家种的,糖也是好糖。”
晶莹的糖衣泛着些艳丽的红色,又大又圆,看起来很是诱人。
“没有钱。”卫晏摇摇头。
老汉有些吃惊地停住了手,这孩子穿着不凡,身上竟会不带银子,这却是他没想过的。
老汉本想把糖葫芦放回去,但低头看到了刚及自己胸口的小少年低头抿唇的模样,明明是平静极了的眉眼,老汉却生生从中看出了些许失落。
一下子就想起了家里老是馋嘴偷吃糖葫芦的小孙子,老汉就心软了,也许是同家人走散了罢,这等人家的孩子不带银子在身上也是正常的,且与他一串,也亏不了几个钱。
这般想着,老汉笑着把糖葫芦塞到了卫晏手里,热情地道:“小公子拿去吃吧,老汉请你的。”
卫晏怔了怔,握紧了手里的糖葫芦,抬头盯着老汉的脸看。
“大爷,给。”跟上来的姜竫忙递上碎银子,笑容清浅又柔和,从老汉手中接过糖葫芦递给卫晏 :“原来阿晏喜欢这个。”
小孩子都喜欢这个!
卫晏却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
“诶?阿晏不喜欢了吗?”姜竫不解,想不明白他的小师弟阿晏是不是在这一瞬间又变了心思,去喜欢隔壁的梨子了。
卫晏脚尖蹭了蹭地面,才犹犹豫豫地伸出了双手,然后摊开——左手是一直带着的芙蓉花,右手是姜竫送的玉雕牌子,看样子竟是一直握着牌子没放下。
“却原来是没有手拿。”姜竫心里忍俊不禁,面上却十分不敢带出来,生怕小师弟着了恼,忙把糖葫芦递给老汉,一面赔罪道:“是师兄不对,忘了阿晏还未有修为,储物戒也是用不了的,不若师兄用红绳穿了起来给阿晏戴着可好?”
卫晏点点头,满意了,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姜竫却看得出他眼神一动,是十分赞同的样子,又听得他道:“谢谢师兄。”
姜竫将储物戒扒拉了个遍,方才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根红绳,穿了那玉牌,倾了身子将玉牌仔仔细细地挂在卫晏的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玉牌在太阳底下一晃一晃的,折射出漂亮的光。
卫晏这才有些小期待地接过老汉手中的糖葫芦,小小地舔了一口,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把东西递到姜竫眼前。
“阿晏吃。”姜竫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放慢了步子,然后道:“咱们去坊市看看可好?阿晏的市引师兄已备好了 ,里头有会飞的小船,好吃的糖果。”
凡修仙界坊市,进出皆需该城所发市引,而姜竫早在得到消息时便找九方城主府多要了一块——坊市是最好玩的地方,阿晏一定会喜欢的!
姜竫带着卫晏拐出大道,看似随意地挑了挑了一条逼仄的小道走,两边屋檐低低,少有人行,越发显得狭窄。
走了盏茶功夫,停在一条小街道前。
卫晏站在街口一眼望过去,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一些屋宇和人影,好似有一层薄雾虚虚将这条街掩了凡人是看不见的。
再定睛一看,已然看清楚里面的景象。
门口立了一个高高的牌坊,玉螭盘柱。龙凤呈祥,活灵活现如同有灵,中间笔墨遒劲,刻了“九方”二字,牌坊后完全不似这条街表面的逼仄模样,里头也和外头那条大街一样,两边摆满了小摊,坐摊的人却并不热情吆喝,或安静地坐在摊子后头神游,或干脆闭目养神,有了人来才睁开眼淡淡介绍两句。
在这条街的尽头,还有着极其高大华丽的建筑,挂了“珍宝阁”的牌子。
“阿晏,你看得见?”姜竫好奇地问卫晏,看着卫晏一脸的认真,不由得有些惊愕,按理来说这层薄雾没有修为的人是看不透的,也是进不去的。
卫晏点点头。
姜竫转念一想,觉着师弟本不是普通人,也未曾多问,只掏出了两块牌子,递了一块给卫晏。
牌子是木质,上头刻着“九方城主府发与市引”的字样,并不如何金贵。
姜竫带着卫晏,将木牌按在那一层薄雾上,那薄雾顿时化水一般消融而去,完完整整地露出了里头景象。
一如卫晏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