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零落,只偶有人低声交谈,街面倒也干干净净,除去繁华程度,同刚看过的城门大街并无大的区分。
虽然说是修士不同于凡人,也到底是人,一样有着人的生活方式。
姜竫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凑在卫晏耳边低声道:“我带阿晏去瞧会飞的小船和好吃的糖果,阿晏若喜欢,便都买下。”
小楼宗自然是不缺灵石的。
卫晏点点头,眉眼微微柔和了些许,跟着姜竫的脚步往前走。
有的摊位上用粗劣的纸草草写了以某以某的字样,摊子上干干净净,有一些则是闭目养神,仿佛丝毫不关心生意的好坏。
飞行法器,符纸,还有一些法宝,丹药,阵盘,可谓应有尽有。
姜竫口中的会飞的小船是舟形飞行法器,这在修真界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基本人手一艘,区别只在于性能好坏,姜竫不过是拿来哄小孩罢了。
“白鹤更可爱些。”卫晏这样道。
这却是姜竫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惊奇地拉着他看了又看,又道:“师兄也这么觉得,仙鹤不但好看,还好——”
一个急刹车,姜竫将将把要出口的“吃”字咽回肚子里,悄悄出了口气,样子跟长昀真人分外相似。
卫晏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轻轻晃了晃姜竫的手,摇了摇头。
这是看不上了?
姜竫也瞧不上这些东西,但他却是从小好东西见的多了,着实是看不上这些拿来坊市摆摊的——都是些次一等的东西,好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不摆在明面上,他们不买也不必去问。
阿晏必定不是普通凡人。
姜竫心里的小本子记得清清楚楚,虽说卫晏看着本来就不像凡人,但奈何他没有修为在身,开始也只能如此想。
“咱们去前面看看。”心里想的虽不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带着卫晏往街尾的珍宝阁走去:“这九方城坊市,要每逢初一十五才能热闹起来呢,到那时又和现在大不相同。”
街道并不太长,尽头就是珍宝阁。
珍宝阁是一座高楼,约莫三四层的模样,朱门敞窗,门户大开,大气非凡。在这条满是小摊的坊市上,富丽堂皇的珍宝阁好像落入鸡群里的白鹤,气派是气派了,只是门庭也颇为冷落。
或者说这坊市都颇为冷落。
卫晏被姜竫牵着手,抿唇观察者四周。
姜竫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珍宝阁就比较厉害了,本界中各处略大点的坊市都有,据说在里头很有些厉害的宝贝。”
“什么?”卫晏难得疑问了一句。
“不知。”姜竫遗憾地点了点头,两人踏进了珍宝阁。
珍宝阁里头陈设十分齐整,黑木的柜子擦的一尘不染,柜台里头的中年女子正在昏昏欲睡,见了人进来也不招呼,只是懒洋洋地睁了睁眼。
姜竫也不生气,若是平常,店家这样不客气会令他十分不悦,但是带着卫晏,他反而觉得没有人招呼更好。
可以自己给小师弟介绍啦!
门的左侧就是一个大柜子,上头摆了些泛着彩光琉璃瓶子,瓶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小丸子,看起来煞是好看。
“这是取了各色灵果精华炼的糖丸,味道很好的。”姜竫伸手取了一瓶:“先买一瓶尝尝味道,若是喜欢,咱们明日再来买。”
“嗯。”卫晏轻轻点头,把眼神从糖丸上挪开。
两人慢悠悠地看着,把整个珍宝阁晃悠了一圈。
“我看那个适合阿晏。”转了一圈,姜竫看卫晏实在没什么反应,便伸手指了自己暗暗看好的一把小剑,伸手便要去拿起来。
忽听得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
“放下,那东西小爷要了。”
那小剑不过是个中品法宝,有一击金丹期攻击之力,通体灿金,恍若锁了日光一般,纯粹又好看。
姜竫本是看不上这等小玩意的,小楼宗底蕴深厚,宝贝不知凡几,他不过是看着好看,想买给卫晏玩顺便防身罢了,谁知竟就有人来抢。
只听得声音,姜竫便已经十分不悦。
他看着再如沐春风,也是出身尊贵没受过半点委屈被父亲捧在手心长大的贵公子,内里自然也很是骄傲,若有人在他面前嚣张,他是忍不得的。
两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名锦衣少年带着人正大摇大摆地朝他们走来,头微微往上抬,十分倨傲。
最重要的是,这少年圆滚滚的像个大西瓜,那锦衣本是裁剪精致的好衣裳,穿上衣服只撑的满满的,活像个喜庆的大丸子。
卫晏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就是丑了点,没什么好看的。
姜竫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少年人,却正是九方城主之子朱投,姜竫在九方城主府住了这小半个月,和这朱投从来都不对头。
修行之人,修为到了一定地步已经可以掌控自己的外貌变化,便是修为不到,也可以洗经伐髓,是以修真界多的是俊男美女,像猪头一样的胖子,却是少见。
“喂。”或许是觉得两人给自己震慑住了,胖少年朱投丝毫不遮掩脸上的得意之色,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姜竫你哪里捡来个没修为的土包子,就带来逛坊市?”
未等姜竫回答,卫晏已然听出了朱投的意思——拿自己做筏子要师兄难看呢。
卫晏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姜竫,而后踏出一步挡在他的身前,胸前的玉牌一晃一晃的,若非不合时宜,姜竫都想笑出声了。
很快的,姜竫就笑不出来了。
卫晏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眉目如含了冰霜一般,逼视着朱投——他之前虽面无表情,却只是平静,未曾有这样的冰冷,一时间唬住了姜竫。
从来都只有自己当头,此番却有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人护在自己身前。
朱投仿佛一下子被震慑了,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姜竫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卫晏的肩膀,将人半揽在怀里,冲着朱投扬了扬下巴:“土包子说谁?”